老丁头摇头道:“黎老板哪里话,羞煞老朽了。”
六斤先生不置可否,显然他心中并未相信主仆两人的说辞,在他眼里,这更像是一唱一和的手段,目的就是为了抬高这批货物的价格。他将注意力转到了其他几只玉钗上,老丁头也随着六斤先生的目光,一一介绍起来其他几只玉钗。
其他几只玉钗虽然则各有各的妙处,但在六斤先生反复挑选之下,最后还是相中了那只名为一贯金的绝品玉钗。一套玉爵和一支玉钗,足够贵重,配得上定国公府的世子和大小姐了。
六斤先生主意打定,便开口说道:“一套玉爵和那只一贯金,黎老哥开个价吧。”
黎东泉见六斤先生如此爽快,心里叫了一声好,正要开口报价时,却被身边的伙计阿乞拉住了衣袖。
黎东泉不悦地扭过头,却从阿乞焦急的眼神中想起了一件事。他哎呀叫了一声,面露难色,看向六斤先生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尴尬。
六斤先生马上意会,原本兴奋的神色变得冷淡下来。问道:“怎么?黎老哥,有难处了?”
黎东泉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六斤先生,怨在下考虑不周,这只一贯金已被一位贵人看上,算是名钗有主了”
六斤先生一挑眉,哦了一声,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是哪家贵人啊,在这神都里,除了皇城里的那几位,谁还能尊贵过定国公府的大小姐?”
黎东泉见六斤先生面有不悦,凑近他身前赔笑道:“不瞒先生,那位贵人来自郦清宫。您看……”
听闻郦清宫之名,不光是六斤先生,就连与他共享视界的女鬼红妆都是一惊。这郦清宫里住着的那位,可是在大恒皇宫里鼎鼎大名,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夏妃。能称为郦清宫贵人的人,除了她之外,还能有谁?
这位夏妃出身高贵,名雷夏,是蛮族雷部大君雷夔甲亲妹。大恒章元元年皇帝秦徵亲征北征蛮族,大败雷部、燕部联军,威震寰宇。雷部北遁,其余蛮族诸部在燕部可汗燕文殊的率领下向大恒投降。
后雷部继续袭扰已降的蛮族各部及大恒驻军,皇帝秦徵遂命大将军黄宗正继续北伐。黄宗正以奇兵突袭雷部汗帐,雷部可汗雷夔甲力战不敌,进降书并献妹于大恒皇帝,誓言永不再叛。……
后雷部继续袭扰已降的蛮族各部及大恒驻军,皇帝秦徵遂命大将军黄宗正继续北伐。黄宗正以奇兵突袭雷部汗帐,雷部可汗雷夔甲力战不敌,进降书并献妹于大恒皇帝,誓言永不再叛。
皇帝涉雷部于玉龙州雪原以北,立燕部可汗燕文殊为蛮族共主,管理蛮族五原之地。大恒皇帝与蛮族大可汗歃血为盟,约为兄弟,乃班师。
那个名为和亲,实为战俘的蛮族公主,在皇帝回京后被封为夏嫔,居于郦清宫。章元三年,她生下二皇子秦慕明,母凭子贵被加封为贵妃,成为了皇后之下的第一人。
六斤先生马上想到了这个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心中一沉,但仍不动声色地说道:“居然是郦清宫的贵人看上了这件宝贝,只能怪大小姐与此物缘分不到,可惜了。”
随后他就在剩余的玉钗中随意挑选了一支,与那一套酒爵一并买下。
黎东泉生怕惹恼了这位定国公府的旧人,不敢抬价,仅仅开价八千两黄金。听到这个价格,六斤先生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他心中自然明白黎东泉的那点心思,玩笑道:“这个价格,黎老板可千万不要做了赔本买卖。”
黎东泉赔笑道:“不赔本,不赔本,能结交到六斤先生这样的朋友,一点都不赔。”
闻言六斤先生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命身边的蛮族少年取出银票,一边与黎东泉说道:“既然已攀上郦清宫的高枝,结交徐六斤这样的朋友,岂不是折煞了黎老板?”
黎东泉尬尴笑了笑,眼神却瞟向了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语恭敬站立的老丁头,他对六斤先生小声说道:“这都是老丁头的功劳,他从北边回来的时候,在榆州路遇睦王府车驾遇险,便出手援助,助车驾脱离险境,随后双方结伴同归神都。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几日后,那位郦清宫的贵人就突然微服到访,相中了那件一贯金。
小弟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日遇险的车驾里,正载着当今的二皇子秦慕明殿下。贵人光临无非是特来替二皇子致谢,在下哪敢托大,不也是得小心伺候着,何来高攀一说。倒是那老丁头,得了二皇子青眼相加,说不得过几日就成了睦王的门客了。这都是小弟的肺腑之言,六斤先生就不要再揶揄小弟了。”
六斤先生听着黎东泉所谓的肺腑之言半信半疑,但目光却落在老丁头的身上,多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待交易完成后,六斤先生便与黎东泉告辞,带着蛮族少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玉器铺子。
在走出几条大街后,将一大一小两个木匣夹在腋下的蛮族少年,看四下行人稀少,低声说道:“老徐,这次收获颇丰啊。”
本名徐六斤的中年男人施展神通,主动断掉了与女鬼红妆的视界共享,说道:“得亏世子有如此神通,以障眼法骗过那个女鬼,让我俩神不知鬼不觉混进这次行动,有关丁丑儿与郦清宫的往来以及睦王私自回京的消息,你要亲自送到大明台。”
蛮族少年点了点头,将腋下的大小木匣夹得更紧。“我现在就回大明台复命,你呢?”
“我?”徐六斤没有回答蛮族少年的问题,他的目光越过整个五凤坊,看向了更远处的一处清雅小筑。“鸠夫人和红雀那边似乎遇到了点麻烦,我得过去看看。”
说罢,两人便分道扬镳,各自行动。
而在女鬼红妆眼里,除了莫名其妙被断掉与富态中年男子与蛮族少年的视界共享外,一切并无异常。堪舆图中代表二人的棋子,仍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看不出丝毫异样。女鬼红妆心中虽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将视线转到了更为关注的老酒鬼身上。……
而在女鬼红妆眼里,除了莫名其妙被断掉与富态中年男子与蛮族少年的视界共享外,一切并无异常。堪舆图中代表二人的棋子,仍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看不出丝毫异样。女鬼红妆心中虽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将视线转到了更为关注的老酒鬼身上。
那个与黎东泉分手的矮个汉子,在五凤坊兜兜转转了大半夜后,终于在一处偏僻的民宅推门而入,消失不见。老酒鬼则在一个与此处民宅距离适中,但能监视到民宅周围动静的不起眼角落躺下,装出酒醉模样,佯睡起来。
等候许久,不见这处民宅有任何异动后,女鬼红妆主动收回共享视界,在堪舆图上将此处宅邸用手指轻轻按下,堪舆图上亮起一道显眼的光点,待光线暗淡后,图上的那处宅邸便多了一抹鲜红。在图上标记好此地之后,女鬼红妆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她又尝试着与富态中年男子与蛮族少年建立联系,但都未成功。
突然,那两枚代表贵妇与少女的棋子出一阵夺目光亮,就在她施展术法要与两人建立共享视界时,那枚代表贵妇的棋子竟砰然炸开,灼烧的痛感传来,红妆的神魂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攥了一把,令她痛苦不堪,无声地哀嚎了起来。紧接着那枚代表少女的棋子竟主动与她的视界共通起来,通过少女的视界,红妆看到了小筑中生的一切。
本应清雅宁静的小筑内一片狼藉。哪里还能看到什么风流潇洒的雅客文士与身姿曼妙的妙龄女子,只有四下逃窜的人群和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一处临水小亭里,那名贵妇已变成片片破碎的瓷器,身形散落一地,布满龟裂的俏丽面庞上还保留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而曾经怀抱琵琶的少女衣衫凌乱,她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脸上一块面皮脱落,露出一片骨白色。少女摩挲着在袖中隐藏的利刃,神态平静地盯着不远处一个满脸慌张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流露出为难的表情,她回头看着身后,用眼神求助着一位正手提着酒葫芦大口饮酒的佩剑青衣男子。
那个神采俊逸的男子打了个酒嗝儿,看见小女孩等待指示的模样,伸手在她头上轻敲一记板栗。佯怒道:“笨徒弟,用你那就知道吃的小脑袋想想。既然那个被为师打碎的是一尊傀儡瓷人,那么这个与她一起的女子,便也是一尊瓷人咯。且不管她们目的为何,你姑且把她当作妖物砥砺你的道法。就算替天行道了。上吧,上吧,为师给你压阵。”
听到师父催促的话语,小女孩极不情愿地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几张黄纸符箓,对着眼前少女瓷人,充满歉意地说道:“不管你是人是妖都对不住了,这是师父的意思,我只是听命行事。你要是变成厉鬼,莫来寻我,只需去找我师父报仇。”
不待小女孩说完,眼前少女瓷人却率先出手,只见她身形快如脱兔,双袖中几道寒光挥出划落,轻盈灵动,极有章法。
但小女孩显然不是第一次与这样的妖物交手,在轻松躲过这几招试探性进攻的同时将手中符箓掷出,这几张黄纸符箓在空中急向少女掠去。
小姑娘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那几张黄纸忽地燃烧起来,紧接着金光乍现,一口口符剑自符箓中变化而出,在小女孩面前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剑阵,将其护在当中。
少女瓷人显然也有所准备,她一跃而起,悬停在半空,双袖中利刃再度挥出,力道陡增,一道道势大力沉的攻击打在剑阵之上,出阵阵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火星四溅,煞是好看。虽然声势浩大,但双方都心知肚明,想要凭借蛮力破去剑阵,简直痴心妄想。
不待瓷人少女再度进攻,小姑娘率先难,她再度念起口诀,由符箓幻化而来的剑阵由守转攻,符剑开始围绕阵眼缓缓旋转,一化二,二变四,渐渐扩散开来,最终化成由数百柄符剑组成的庞大剑阵,将瓷人少女逼退回地面,甚至用剑气将整个临水小亭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