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鸢悄无声息地深吸了一口气,心悬到了嗓子眼:
楚凌沉他……会记得她的长相吗?
会记得多少?
颜鸢不确定。
她其实也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到了她的眼前,然后一寸寸地撩起了她的盖头。
就她快要露出眼睛的一刹那,那只手却忽然停了。
紧接着一阵仓皇的咳嗽声在她的身旁响起:“咳咳咳……”
彼时殿上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最后的礼节,但那咳嗽声却仿佛是骤雨一般落下。
“陛、陛下?”宫人不安的声音响起,“要不要请御医来?”
颜鸢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又缩了回去,而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她的身旁响起:“母、母后,儿臣……儿臣身体不适……咳咳……恐、恐不能……”
他说得断断续续,咳嗽声一声更比一声激烈,就好像要把一身的脏器都咳出来似的。
“血……是血!”
“快、快去请御医——!”
一时间整个殿上的人都慌乱地跑了起来,大殿上乱糟糟一片。
颜鸢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盖着盖头,只能看见脚下的方寸之地,仿佛是与整个世界都割裂了联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见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在殿上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宫人的声音:“太后懿旨,陛下龙体欠康,今日宴席作免,请众位臣工先行回府,以待来日——”
文武百官早已经有一半被吓得脸色煞白,听到旨意宛若是得了救星,一溜烟全跑了。
于是整个殿上就真的只剩下了呆愣的颜鸢,还有那一枚惨兮兮躺在阶梯上的册宝。
宫人埋着头,小心翼翼捡起了册宝,收入锦盒之中,才转过头小心对颜鸢道:“娘娘,陛下他还在御医院,太后请娘娘……先回望舒宫稍作休息,圣驾稍后就到。”
他字字斟酌,额头上挤出细碎的汗珠。
眼前此人已与陛下完礼,是名正言顺的主君,但是眼下这个场景,她如果心里有火便只能发到他的身上,他若稍有差池,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颜鸢仍然盖着盖头,一时间没有反应。
宫人艰涩道:“娘娘……”
颜鸢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娘娘是在称呼自己,她沉默片刻,问:“那我可以掀了盖头吗?”
宫人愣了,呆滞了许久才迟迟回答:“自然……自然可以,那些本就是民间俗礼而已。”
颜鸢就把盖头扯了,露出一丝笑来:“那劳烦公公带路吧。”
……
彼时太阳刚刚西斜,晚风拂动树影。
那时的颜鸢还不知道,宫人口中的“稍后就到”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