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九州新年前,那座北州京城里的喻十六少爷不知是动了哪门子的念头,竟突发奇想的领了个街上的乞丐进喻家府邸参观,喻十六给那个乞丐展示了喻家收藏的诸多名家字画以及自己的各种华衫美服,甚至还当场换了一套华贵衣裳给那乞丐看。
之后喻十六就吩咐下人把乞丐领出府去了,也并未给什么赏钱,只赐了一套有着喻家标志的临时低等下人服饰。
而后来这乞丐就穿着那身喻家临时低等下人的衣服,在过年的时候不惜呼朋引伴的大肆宣扬此事。
这本算不上是什么事的,顶多只是富贵公子的一次心血来潮的“炫富”游戏而已,或者更准确的说,这哪算得上炫富,人家根本就没有跟乞丐炫富的意思,这件事原本就只是公子哥的一次无聊消遣而已。
();() 但是,最有意思的事儿在之后发生了。
喻十六带着一个乞丐回家参观了一下,于是在荒州他就多了百万老奴。
叶子灰吃饭时听山上的两个童子说的详细,当时在荒州各地出现了大量的“老奴说”甚至是“大黄说”,比如:“能不能给老奴我带回京啊少爷?”“少爷,您看老奴栓哪里比较合适?”“少爷,我是咱家走丢的大黄啊!”等等,而那会儿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是什么——少爷您把老奴落下在哪了之类云云的。
他还清晰记得童子说过,居然还有一些人说新的一年的愿望就是成为喻少的女人,甚至还有说什么成为喻少的男人的……
后来关于这“百万老奴”的事一度流传很广,引起了北州许多不同阶层之人的注意,或者说是——反感。
而那位喻少之后也曾站出来澄清此事,亲自写了封信道明个中原委。
本来事情到这儿也就该结束了。
谁料那“百万老奴”竟然以一种崭新的面貌再度活跃在北州舆论之中。
在喻少那封手写信的内容传出来后,便是有着大量人员立马站出来替他洗白,说什么“从文字中看出来喻少温柔又有力量!”“感觉他一点没有架子!”“他父母把他教育的很好,一点架子都没有,少爷很有教养!”“喻少很有礼貌,他的父母把他教的很好,他也很温柔,会安慰鼓励大家,相较于羡慕他的物质财富,我认为他的内涵更叫人羡慕!”“有钱人家的小孩一般都很有教养的,主要是父母教的好”等等言论。
甚至于也有勾栏女子发声道:“喻少的父母把他教的很好,很有教养,也好有礼貌,真的很喜欢这样的人!”
此外叶子灰还记得,当时在龙门山上交谈的两个八九岁的童子他们脸上没有任何羡慕之意,孩童们只是觉得有趣,怎么那么多比自己年纪大的人会喜欢给人当狗做奴才啊?想不通,但很有趣。
其实,叶子灰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想去问问那“百万老奴”们一句话——你爹妈把你生下来就是给别人当狗的吗?贱不贱啊?
那会儿他还将此事总结为——喻十六在北州掀起了一股涌现出百万老奴的“喻石流”现象。
这股“喻石流”冲击的不是贫富差距,冲击的是做人的底线,也就是那生而为人的自觉或说觉悟,揭露的也不是人的嫌贫爱富之心,而是人的劣根性。
古人云:“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
嫌贫爱富分属世间常态,本无不可,只是这“富”究竟如何去爱?应要有个讲究,做人和做事的时候宜有个分寸感才是。
另,“爱富”亦乃自强之意,进取之心,何须不齿?但问以何求富,当取道中庸,以中为用,即谓求富用“中”,不用“邪”,也勿用“贱”,致富路上莫离了“中道”便可矣。
而当是时,那股“百万老奴”组成的“喻石流”也令叶子灰他在进行反思,深刻的反思。
他便在想,如今这世道变成这样,仙凡之契也会变质,真的全是仙人中那部分高高在上之人的责任吗?这九州的一众凡人,有许多原本在骨子里就刻着奴性,或许造成今日之局面,那主要的责任甚至都不在仙人,而是在那些普通的凡人呢?
难怪当年那位在九州大劫中功勋卓著的周先生,那位在九州飘摇之际唤醒了人族自强之意和反抗之心的前贤志士,那位以毕生心力启蒙九州人族思想觉醒的民族精神旗手,却在大劫前夕对九州前景报以一种彻底的悲观的态度,想必那时的先生是失望至极的罢,对这九州人族的劣根性业已是彻底绝望的罢,想着这样的九州与其苟延残喘的存续着,还不如破碎了罢,而这样的人族与其麻木不仁的存活着,还不如灭亡了罢。
人间不过几许光阴流转,昔日九州先烈在一场大劫中打碎的东西,而今又统统死灰复燃了,该固化的固化,该奴役的奴役,该剥削的剥削,而该铭记的遗忘,该醒的睡着,该死的活了,该活的却死了。
呵呵。
可笑!
可悲!
可叹!
可耻!!!
当年那批人义无反顾、前赴后继、慷慨赴死所求的,绝非是今日之天下!!!
吾辈不可忘啊!!!
后世子孙岂敢忘忧国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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