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裹挟雨水,滴答落在透明玻璃上,凝成一股水路蜿蜒而下。
洛尘刚回完他爸下午发的信息,一扭头就和季辞脸对脸:“干嘛?”
“乘凉。”
“…………”
“聊聊?”季辞问。
“聊什么?”洛尘姿态懒散,一条腿屈起踩在椅子中间的横条上,左手托着下巴,偏头,“聊摄影社学姐?”
“…………”
洛尘见季辞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不禁有点想笑,往季辞小腿上踢了一脚,正经道:“为什么来b大?”
其实他早就想问,只是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高中同学都知道他俩是出了名的不合,日常给对方使绊子说话恨不得噎死人,偏偏还“相安无事”当了三年同桌,也不知道他班主任是怎么想的……
就连他们的关系也是,有人觉得他们默契,算得上知己,也有人说他们性格迥异,注定是水火不容,更像宿敌。
你来我往,各抒己见。
但每次碰到有人问他,洛尘都闭口不谈,他不喜欢跟人聊季辞,同样也不喜欢听别人聊季辞。
思绪越飘越远,直到一声低沉磁性的声音将他拽了回来。
“遇不到对手了。”
橘黄灯光映在季辞眼里,他神色平静仿佛自己是局外人,问什么答什么。
洛尘哼唧一声,权当他在夸自己:“季辞,我记得你主攻细胞生物学领域吧?跟我一个分子生物学的住一块儿不觉得别扭?”
“不觉得。”季辞顺着他话朝屋里望了眼,“不是还有两个医学院的么。”
李亮跟人聊天,刚好听了一耳朵,蹦跶起来趴在门框上扯着嗓子喊:“好啊,你们居然搞学科歧视!”
洛尘直接无视他,站起来双手撑在季辞椅背上,俯身与他视线齐平:“你的意思是我们有缘,这么大学院这么多楼层,学校偏把你安排在这儿?”
接下来一周,洛尘每天早出晚归,连着上了五天课,原本打算周六好好休息一下,谁知新加的摄影社组织团建,不去还不行。
手机撂在枕边不知是第几次响起,断断续续唱着歌,快挂掉时洛尘伸手一捞,贴在耳边,满脸不悦地坐起来。
“早饭想吃什么?”
季辞清冽嗓音通过电流钻进洛尘耳朵里,洛尘强撑着困意说了句随便,趿拉拖鞋走进浴室。
镜子里自己眼底泛着乌青,右眼尾那颗泪痣也愈发明显,他随手扎起半披长发,额前几绺蓝灰色碎发随着弯腰动作微微晃动,他在柜子里拿出牙膏牙刷,开始慢吞吞刷牙洗漱。
电话那头又说了点其他的,洛尘没认真听,嗯嗯啊啊应付过去了。
社长把集合地点定在商业区附近的ktv,洛尘推门进去时其他人正扎堆点歌,他挑了个角落坐过去,头枕在沙发上闭眼打算再睡会儿,手肘突然被人碰了一下,睁开眼看到季辞往他那里挪了点,双手搭在并起的两膝上,坐姿端正,俨然一副乖学生模样。
洛尘看了眼周围空旷沙发,往季辞小腿上踢了脚:“旁边没位置?”
季辞:“我社恐。”
洛尘:“…………”
嘈杂背景音渐渐远去,社长是一个大三学长,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摄影社现状,以及后续可能会参加的摄影比赛。
洛尘兴趣不大,他打着哈欠见季辞听得认真,忽然心里起了歹意忍不住想逗他,他悄悄把手搭在季辞大腿上,趁季辞没反应用力一掐。
看到季辞眉头轻微蹙起,却又隐忍不发,像小人得志似的在一旁偷乐。
他们坐的位置隐蔽,几乎没人主动上来搭话,洛尘坐没坐相,歪扭着身子倚靠在沙发扶手上,左手支着头往舞池中央扫了眼,那儿有几个正在蹦跶的女生,社长和几名男生则围在旁边吧台上喝酒划拳。
洛尘不着边际地想,他现在溜走被发现的几率有多大,这时,一个长相白净纤瘦的男生朝他这边过来了。
“你好,我叫孙硕,方便认识一下吗?”
“不方便。”
“我问的是他。”孙硕羞红脸,偷偷拿眼神瞟季辞。
洛尘:“…………”那你看着我说?
“我也是生物研究组的,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孙硕掩饰内心雀跃,绕过面前桌子在季辞旁边坐下。
季辞脸上没什么表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出洛尘不想继续待了,他转而对孙硕说:“借过一下。”
孙硕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连忙掏出手机:“可以加个好友吗?”
季辞眼帘微低,嘴唇抿成一条线,绚丽灯光打在他锋利轮廓上,晕染出淡淡疏离,全身似裹着一层寒意让人无法靠近,也无法逾越。
孙硕知道有点唐突,继续补充:“我听谭教授说有一个学习项目,我们需要在实验室提取dna样本,听说这个难度挺大,一般很难单独完成,所以我想——”
“别想了。”洛尘出声打断他,吊儿郎当地斜了季辞一眼,“他蠢的要死,你找他还不如求谭教授放水。”
孙硕不置可否地盯着季辞,显得有些局促。
季辞在心里发笑,但面色不显,一本正经地朝孙硕点了点头:“他说的对。”
两人在孙硕略微错愕的目光中推门出去了,洛尘出了ktv先去了趟洗手间,季辞站门口等他,抬头时蓦地看到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季朗乘电梯上来了。
他们有五分相似,眼部狭长,唇色偏淡,不笑的时候神情冷漠,偏又自带气场压迫感十足。
“看见我就走,怎么,我还能吃了你?”季朗狠辣的目光中,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