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正和在对上陶琢视线的瞬间扭过头去,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但没有用,逃避也不能改变事实,陶琢反复咀嚼那短短的十来个字,试图理解它代表着什么。
这一刻,陶琢完全明白了,完全明白陶正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南城,为什么会吞吞吐吐,为什么欲言又止,为什么明明那天严喻做了很过激的举动,偏心如陶正和事后也没有长篇大论来指责陶琢半分。
因为陶正和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陶正和心虚。
“都是为你弟弟考虑,还有家里的生意。”陶正和见陶琢不说话,开始解释。
“和外商的合作,以及你刘阿姨那边也很希望……对,对陶元也好……”陶正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钻入陶琢一片空白的脑子里。
“没有别的意思,爸爸就是想……”
“其实出国对我们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正好你也大了……”
陶琢看着陶正和的嘴一张一合,却感觉自己完全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
窗外又响起沉闷的雷声,酝酿了一下午的大雨终于落下。淌过落地窗的水流如瀑,扭曲了窗外所有建筑与灯火。
陶正和说了很久,最后一顿:“我把南城的旧房子卖了,小琢,你知道的……自从我和你妈妈……那房子就没人住了,放着也是放着。”
“对不起小琢,”陶正和终于抬起头,看着陶琢,“其实上次回南城,就是为了去大使馆办最后的手续。那天我就想和你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陶正和千解释万辩白,却也知道这是一个需要他亲自来说“对不起”的决定。
可他在做之前根本没有问过陶琢愿不愿意,能不能接受。
陶琢不言不语,只是垂眼看着陶正和胸前的领带。
所以那天才会西装革履……其实是从大使馆出来的吧。
骗子。
陶琢忽然想,说什么来看我,其实根本不是,只是想顺便把我丢掉,陶正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服务员在这时端来沙拉,里面有新鲜的虾,陶正和见陶琢坐着不动,叉了一块放到陶琢盘子里让他吃。
“这个虾很新鲜的,”陶正和殷勤道,“你尝尝,还有……”
陶琢陡然打断:“我不能吃虾。我烧了。”
陶正和一愣,讷讷地坐回去:“对不起,我不知道……要不要给你叫碗——”
“面”字还没说出口,陶琢忽然说:“你知道什么?”
他抬起头,怔怔地注视着陶正和:
“你想知道什么?”
“你能知道什么?”
“你哪怕有一次在意过我的感受吗陶正和,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啊?!”
陶琢情绪终于失控,近乎歇斯底里地对陶正和大吼:“你到底把我当儿子,还是和一个你讨厌的女人生下的失败品?你决定要出国定居要远走高飞,要开始你新的人生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被你丢在这里的我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来问一下我的意见?!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刺耳的尖声使整个西餐厅的人同时扭头,大堂经理立刻走过来,对陶正和比了个眼神。陶正和涨红了脸,接过经理递来的手帕想递给陶琢,却被陶琢抬手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