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说得愤慨激昂,就差指着赵明义的鼻子骂他薄情寡性,忘恩负义了。
赵明义脸色青白交加,谢氏的话让他不由想起那段他极不愿再提起的往事。
当时的他不过是军中一个小卒,阴差阳错救了相府的姑娘,为了前途,即便遭到强烈的反对与周遭的白眼,他也只能紧紧抓住这架登天梯。
原本以为就算沈相再如何不喜他,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总会接纳他成为相府的女婿。可万万想不到,沈相宁可绝情到与女儿三击掌断绝父女关系也不肯接纳他这个人。
至于谢氏说的百万聘礼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可当初为表真心,他曾跪在沈相面前指天立誓说会对沈音音好,且不动其嫁妆分毫……
想到前尘往事,赵明义恨得牙根痒痒,万万想不到当初的权宜之计竟成了今天谢氏拿捏他的把柄。
谢氏气呼呼道:“好一个道貌岸然之辈,若老天真是有眼,凭你当初的起誓,老天就该降个雷劈死你。”
“你!”
赵明义气极,瞪着眼,高高举起手竟想要打人。
谢氏半点儿不怵他,反倒是沈西堂和赵元宁双双站了出来挡在谢氏前头,大有赵明义想动手,须得先过他们这一关才行。
一向沉默寡言的沈望之见此情形也搁下手中笔走了过来,他站在三人中间,一身文人风骨在多年征战沙场的将领面前也是丝毫不落下风。
他冷眼看着赵明义,一字一句条理清楚:“据我所知,当年姑母因救命之恩与你定下情缘却遭到祖父反对,甚至对你提出以举荐入龙虎军换你与姑母恩断义绝,此举措遭到姑母强烈反对。”
赵明义冷哼:“我与音音两情相悦,怎会因为利益而舍弃了彼此的感情。”
沈望之不置可否:“当年姑母一心想嫁与你,因此不惜违背祖父的意愿。姑母在上京城素有贤名,却因你蛊惑与祖父堂前三击掌断绝父女关系,此为不孝,你亦难辞其咎。”
赵明义瞠大双眼。
沈望之不理会他,继续道:“后来你曾在祖父的面前指天立誓说此生定会待姑母如初,可是姑母怀孕不过三月你便与人行苟且之事还珠胎暗结。”
沈望之余光落到韦氏身上,韦氏瞬间破口大骂:“你个黄毛小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本官乃陛下亲授监察御史,有谏言百官之权,你区区一个后院妇人竟敢辱骂朝廷命官,若我按律惩处,你当受仗刑。”沈望之轻描淡写一句话瞬间堵住了韦氏的嘴。
韦氏自知沈家一门皆为命官,也不敢去挑战沈望之话里的可信度,看似清风霁月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却冷冰冰的叫人通体生凉。
沈望之也不理会她,继续与赵明义周旋:“你蛊惑姑母与祖父断绝父女关系,其为不孝;后又辜负姑母对你的一腔深情,其为无情;你违背誓言竟妄想占据姑母嫁妆,其为无义。如此无孝无情无义之辈竟想忝居高位,简直是痴心妄想。”
一番话将赵明义堵得哑口无言。
赵元宁从旁听着,竟没来由对这位二表哥生出一番钦佩来。
难怪当初二表哥因耿直谏言有功被陛下破格升为监察御史,这说出来的话无一句废话,且字字句句都直戳赵明义的心窝子,听起来实在是大快人心。
赵明义脸色早已难看至极,偏偏文官不能动,再多的怨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恰在此时邓曙将一份清点妥当的嫁妆清单整理了出来,递交到了沈西堂手上。
沈西堂不过扫了一眼,便含笑递到了赵明义的面前:“有骨气的男人从来都不妄动妻子的嫁妆,按照不成文的规矩,母亲去世之后,其生前嫁妆则会一应给女儿添妆。姑母去世多年,阿宁虽长大成人却还未议亲,我倒想知道知道,这不见的大半嫁妆究竟去了何处。”
清点出来的嫁妆清单连同先前那一张备份被塞进了赵明义的怀里,赵明义拿着一对比,甚至都无须仔细去看,只肖看那折半的数量便知被动了手脚。
他忽然之间明白过来,为何多年来沈家一直无所动静,今日却这么兴师动众来清点沈音音的嫁妆,原来竟是自家出了蛀虫。
他倏地回头,韦氏在触到他目光时顿时心虚的垂下了头,不敢置一词。
谢氏上前将他手里的清单一把夺了过来:“这是音音的嫁妆,理当留给阿宁。旁的我也不与你废话了,我限你们三日之内将吞进去的东西一一都给我吐出来,若是少了什么,丢了什么,哼,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撂下狠话,谢氏再不欲在此处对着这个负心薄幸的人,拉过赵元宁的手,命人将东西抬上便径直离去。
没了沈音音的嫁妆,偌大的库房仿若空了一大半。
赵明义咬牙切齿的狠狠瞪了韦氏一眼,甩手回了主院。
韦氏跟上去,回了主院踏进屋子,刚一进门便被回转身的赵明义狠狠一巴掌打得摔倒在地。
韦氏捂着脸一脸委屈:“老爷,我尽心尽力伺候你这么多年,你竟然打我!”
赵明义怒不可遏:“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动她的东西?啊?”
“你以为我想吗?这么些年来老爷四处活络哪个不需要银子,偌大的府邸还要养这么些下人,就凭着老爷那点俸禄怎么能维系得了这么一大家子。”韦氏大哭咆哮,“那沈氏都已经嫁进来了,她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东西,用用她的东西怎么了?何况、何况我们还给她养着女儿呢,她就应该出点血。”
韦氏仍旧不肯认错,气得赵明义吹胡子瞪眼,抄起桌上的花瓶便要朝人砸下。
周妈妈赶紧跪下将人拦住:“老爷,夫人再有错也请老爷高抬贵手啊。”
赵明义也是气上心头,重重喘了两口气平复了心绪,被周妈妈趁机将花瓶夺了下来。
“三日之内将东西一件不落的补上,我赵明义再如何还不到用女人嫁妆来添补家用的地步。”赵明义怒指韦氏,“要是因为这事我遭人戳了脊梁骨,我就打断你的腿。”
韦氏吓得一瑟缩,直到赵明义离开也哆嗦个不停。
周妈妈抱着她安抚:“夫人,东西大半都被典当了,有的还给了二姑娘做陪嫁,我们……”
周妈妈叹气,她们便是典当了所有都不够赔的,莫不是这次真要栽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