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双喜领着丫头捧着盥洗用物入了清音院,嘱咐丫头们先在院里等着,独自开门进了赵元宁的闺房。
“姑娘,今日要去紫霄观,可得早些出。”双喜转入内间,将帐帘挑起挂到两侧的金钩上,“祁连山路途遥远,出晚了,只怕是日落时分都到不了。”
床间一片安静,双喜挂好帐帘也没听见一声回应,只当姑娘是睡过头了,正要再唤,一扭头忽然就被床上的场景吓了一跳。
“天呐,姑娘!”双喜捂着嘴,惊骇得睁大了眼。
此刻赵元宁正抱着衾被坐在角落里,身上还穿着昨夜临睡前新换的寝衣,头顶一颗鸡窝头,眼下的青色更是浓郁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夜里做什么坏事去了。
双喜坐到床沿,用手拨开赵元宁额前的乱:“姑娘这是一晚上没睡吗?看起来怎么这么憔悴?”
赵元宁眼神空洞,喃喃道:“我大概是中邪了吧。”
一闭眼,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在迎春楼里的那一幕,拂面而来的滚烫呼吸,近在咫尺的脸庞,还有搭在腰间,隔着一层衣料都能够清晰感觉到的掌心温热……
赵元宁将头深深埋进衾被里,此刻只想抓狂。
“双喜。”赵元宁抬起头,一缕秀飘到嘴边,她吹了口气,叹声道,“我一闭眼脑子里全是晋元王,明明那就是个意外,可我就是不断的想起,不断的想起。双喜,我该不会是真的病了吧?”
双喜闻言忍不住一笑:“姑娘,你就是忧思过重,白日里忘不掉,夜里才会不断地想起。这哪是病啊,分明是你自己不想忘记才对。”
“我才没有。”赵元宁下意识反驳,捋了捋鬓前的碎,又将衾被紧紧抱着。
双喜将她怀里的被子往外抽了抽:“姑娘别赖床了,祁连山路途遥远,再不起来收拾,太阳下山了我们都到不了。”
赵元宁撇嘴,抱着被子不撒手:“要不今天别去了吧,我实在太困了,想要再睡一会儿。”
昨儿一夜不能安眠,赵元宁眼下困得两眼似挂了秤砣,别说出门了,就是睁眼都倦得厉害。
她倒头就睡,任双喜怎样叫喊都不为所动。
双喜用力扯了扯她怀里的被子最终以失败告终,反倒热出了一身的汗,灵机一动,凑上去,隔着被子提醒道:“姑娘赖床可以,沈大公子怕是得再坐一坐冷板凳了。”
沈西堂?
赵元宁猛地掀开被子,扭头看着旁边双喜撑着下颌笑容狡黠,有些怔忪:“大表哥怎么来了?”
她不记得今日的行程里有他啊。
双喜道:“姑娘忘记啦,昨日沈夫人带你去金翠楼挑选饰,结果半路出了岔子,最后饰也没买成。本来沈夫人打算今日再带姑娘去的,不过听说户部尚书家的夫人相邀,沈夫人推拒不得,便让沈大公子来带姑娘去。”
赵元宁愣了愣,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帮我收拾啊。”
这下赵元宁动作利落得紧,翻身下了床,穿好鞋就往妆台去走去。
双喜拉开房门,唤了门外候着的丫头进来,伺候她梳洗上妆。
等将一切收拾妥帖赶往雨花阁时,沈西堂已在此处等了许久,闲来无事正观摩着墙上的一副《秋雁临江图》。
“表哥。”赵元宁唤了一声,提裙走了进去,“等很久了吧。”
沈西堂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身上:“无妨,只稍等了片刻。”
今日赵元宁打扮干净利落,长作挽,簪以梅花簪固定,辅以丝带,随风而动,简洁之余又不失灵动。
“今日打算去别家看看,还是看中了金翠楼的那件项圈?”沈西堂单手负背,望着妹妹和气一笑,“当然,要是看中了其他的东西,只管跟表哥说,表哥都给你买回来。”
赵元宁噗嗤一笑,心间一暖:“那些东西都是身外物,不打紧的。不过表哥,我今日不打算上街,想去另外一个地方。”
“你想去哪儿?”
“听说祁连山有座紫霄观,香火旺盛,而且里头有位一尘道长很是了得,我还从未去过,想去看看。”赵元宁往前走了两步,伸手轻扯扯了扯沈西堂袖子,仰起头,巧笑嫣兮,“表哥愿不愿意陪我一块儿去?”
沈西堂沉吟想了想,似是为难。
赵元宁连忙改口:“要是表哥有事也可以不去的,我自己也可以。”
听她这么一说,沈西堂忽然就笑了:“再大的事能大得过你的安危?祁连山路途遥远,又不走官道,你一个姑娘去我着实是不放心,正好今日稍空,陪你去一趟也无妨。”
“多谢表哥。”赵元宁嫣然一笑。
马车是早已备下了的,待用过早膳,二人便共同乘了马车出了城门往祁连山去。
车中备有书籍,还是赵元宁担心沈西堂一路无聊特意备下的,而她自己则抱着双喜一早备下的蜜饯盒子,时不时的往嘴里丢进一颗。
出了城门再走一节官道,待过了三岔口就是通往祁连山的分路了。
那条路虽不算窄,可毕竟偏离了官道,来来往往的人又多是些外来客亦或去紫霄观上香的香客,人虽多,但到底底细不明,若只两个姑娘上路终究不安全。
赵元宁有了沈西堂作陪,心也稍安定了些。
她撩开帘子向外头张望,马车外头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偶有人骑马踏过溅起一地尘灰。
赵元宁赶紧放下了帘子,抬眼便瞧见沈西堂捧着卷书册认真看着,迟疑了半晌,还是没忍住疑问。
“表哥,有关采生折割那件事,刑部有眉目了吗?”
沈西堂放下书册:“此事尚无定论,采生折割也不过只是我们的推测,若要定案则需实证,不然刑部无法插手。”
“这样哦。”赵元宁喃喃,垂下头颇有些失望。
沈西堂见她这般索性将书册合上收到一边,同她闲聊起来:“说来奇怪,昨日刑部门口被丢来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旁边只有一封信,信上只说此人和那个小乞儿或有关联,别的什么也没留下。”
赵元宁思绪一转,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这人该不会就是幕后主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