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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血光之灾下（第1页）

往事何堪忆从头，剪花笑谈灯影瘦。

弘治九年二月癸酉日，皇第二子薨，诏追封蔚悼王，辍朝二日，祭葬礼仪俱照成化二年宪宗皇长子丧礼行。

我不知原来朝中竟还有人反对追封炜儿蔚悼王之事，若真有此事，那他可当真就是与我作对！

而今自炜儿薨逝，算来也近一个月了，可我心底仍是悲恸，便是千秋节大喜，也掩不住我眼神与脸色上的黯然。

炜儿在时时常跟在我身后，而这个时辰，他总会在我眼前反反复复一圈一圈的走路给我看。每每回想到炜儿走路给我看时脸上挂着的笑容，心底便总是空落落的，亦会听闻炜儿一声声的唤我母后，心下感伤得紧。

照儿就在一旁静静的陪着我，与其说他是坐在这儿陪我，倒不如说他是受了樘的嘱咐每日坐在这儿看着我，不准我难过，不准我哭。

有照儿陪着，心下倒也宽慰。

瞧见我发呆了，照儿便也有了小动作，忙偷偷放下手中的玩物，示意瑾琉给他取来诗书，佯作看着，实则却是时不时的瞥着我的神色。

瞧见我就快感伤了，便跑到我跟前，指着一首诗篇，“母后，这首诗怎么读呀？你快教教我。”“旧爱柏梁台，新宠昭阳殿。守分辞芳辇……”读到此处，我不由自主的拢了拢眉心，这不是唐太宗徐贤妃的《长门怨》么！我这宫里怎还会有这首诗，真是该死！

“母后，你怎么不读了

？”我当即掠过这本诗书，“这不是照儿该读的。瑾琉，这诗集是谁送来的，怎么能让太子背这个呢，快拿去丢了１“是。”照儿却是满目困惑的凝着我，“母后，这首诗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让照儿背啊？”我轻抚照儿的脑袋，“这首诗怨根深种，照儿不适合背阅。”“照儿想听，母后给照儿讲讲吧。”我知道，照儿这是想与我说话，我便不会再发呆感伤，“照儿当真想听？”“嗯１瞧见照儿一脸天真的模样，看来也是真的想听，“‘旧爱柏梁台，新宠昭阳殿’，是说，从前在柏梁台的旧爱，如今在昭阳殿有新的宠妃…”“母后”，照儿推着我的腿，撅起嘴，“照儿想听长门怨的故事。”“长门怨？”我愕然，“看来你是听说过‘长门怨’？”“照儿那天读到那首诗，就拿去问了瑾琉姐姐，可瑾琉姐姐说照儿还小，不该听这些故事。照儿拿去问父皇，父皇就问照儿是不是母后叫问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呀，照儿就是想听长门怨，母后你给照儿讲讲吧。”我怔然，“你父皇当真这么说？”“嗯，父皇还叫我告诉母后，他永远不会像汉武帝抛弃陈阿娇那样抛弃母后，母后也永远都不会像陈阿娇被汉武帝关在长门宫那样，被父皇关在冷宫。母后，汉武帝我倒是听父皇说过，可陈阿娇是谁呀？”“照儿，你还小，有些事情说了你

也不会懂。”“母后，照儿不小了，照儿已经六岁了”，他这般恳求我与他讲‘长门怨’的故事，倒是叫我有些为难，‘长门怨’虽不是什么禁忌，可到底也是有关情情爱爱的。

都怪这诗，得让我揪出来到底是谁把那本诗集送来的，我可饶不了他！

“陈阿娇是汉武帝的第一任皇后，馆陶长公主刘嫖与堂邑侯陈午的小女儿，也是汉文帝刘恒与窦漪房的外孙女，至于汉武帝刘彻，其实就是陈阿娇的表弟”，我长吁，到底还是与照儿讲了，“陈阿娇获宠十年，恃宠而骄，蛮横欺人，汉武帝时常怨憎，可陈阿娇依旧娇妒不改。后来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给他敬献了一个歌姬，叫卫子夫，这个卫子夫初进宫时便为汉武帝生下三个公主，又温柔贤惠，愈发得宠。陈阿娇自然欲除之而后快，直到卫子夫生下太子刘据，陈阿娇唯恐她会威胁到自己的后位，便勾结巫女楚服施行巫蛊之术。后来东窗事发，汉武帝因陈阿娇骄横无子，又以巫蛊之术谋害卫子夫与太子之事，将她贬入长门宫。”“而长门怨”，我暗自瞧了照儿的神情，竟是一番嫉恶如仇的模样，“也是因陈阿娇被贬长门宫得来的。陈阿娇的母亲馆陶公主花重金请当时的一个才子为陈阿娇作下《长门赋》，偷偷送给汉武帝，以表陈阿娇的悔恨。此后便常有人以长门怨作诗，也有不

少后。宫嫔妃以此抒发自己被弃于深宫之中的哀怨。你方才看到的那首《长门怨》，便是唐太宗徐贤妃作的。”我有意提及陈阿娇的悔不当初，便是想看看照儿的神色如何，没想到他竟是愈发厌恶，“陈阿娇红颜薄命，照儿觉得，她是可怜，还是可恨？”“当然是可恨！”他一脸正经的盯着我，“陈阿娇为了自己的地位害人害己，汉武帝为什么不杀了她，竟然还请人写什么《长门赋》，她就是自作孽！”我不知照儿对后。宫争宠竟是这般厌恶，“可是照儿，陈阿娇这样做，都是出于他对汉武帝的爱，这世上哪个女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夫君宠爱别的女人。”“她就是不可饶恕，红颜薄命是她活该。”照儿，你怎么与你父皇一样，都不懂母后的用心良苦，母后这样做，可都是为了你们父子啊！

罢了，你们又怎会明白女人的心思。

“嘿嘿”，照儿忽而一脸恬笑，“母后，照儿敢保证，父皇他绝不会像汉武帝抛弃陈阿娇那样抛弃母后的。她们都说父皇是世间少有的好男人，只对母后一个人好。”我强作欢笑，而今确是如此，怕是日后我年老色衰，他便也不会再钟情于我。

“再说我什么？”樘佯作正经，板着脸走进来，照儿当即扑去抓住他的手，“我们在说陈阿娇，母后刚才给我讲了长门怨。”“长门怨？”樘这便有些错愕，一声

不吭的走过来握紧我的手，“怎么与照儿说这个？”我恍然回神，“哦，也不知是谁把那本诗集送来的，让照儿瞧见了那首《长门怨》，照儿便缠着我与他讲了。”“我还以为你怕我…”“不会的！”也不知是怎么了，我慌慌张张的便打断了他的言语，“我相信你。”我长吁，“我倒是有件事想问你。”“什么事？”“炜儿追封蔚王之事，朝中可是有人上疏反对？”“怎么突然问这个。”看这神情，想必此事是真的，心下气不过，便也沉下脸，“是谁？”“该是李梦阳与何鼎吧”，他小抿一口茶，漫不经心的说道。

“又是这个李梦阳！”我下意思的攥紧手心，“我到底与他李家有什么血海深仇，他姐姐追着喊着要杀我，还咒我不得好死，如今他又处处与我作对，我到底是哪里惹他们姐弟了！”“你别生气。”提及炜儿心里便难受，几近哭出来，“照儿五个月大便封了太子，炜儿都一岁多了，封个蔚王有何不妥，炜儿都没了他们还这么咄咄逼人。这个也不妥，那个也不妥，敢情日后我死了还不能与你合葬了１“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明儿我就去赏他们几十个板子”，他不经意瞥了一眼在旁拨弄着小玩意儿的照儿，“我今日来是有事要与你商议”，他不经意瞥了一眼在旁拨弄着小玩意儿的照儿。

我亦顺势瞥了一眼，“你说

吧。”“这两日朝中有人上疏，到了授冠的年纪，提议过几日到文华殿…”“授冠？”我心下怔忪，莫不是要让照儿就此一个人搬去东宫，“照儿如今也不过才四岁多，如何就能授冠了，难道还得让他一个人搬去端本宫住不成，这也太残忍了１照儿亦是惊得凑过来，“父皇，照儿还小，照儿不想一个人住在端本宫，照儿想和父皇母后住在坤宁宫。”“母后，你和父皇说说，照儿不想一个人住在端本宫”，照儿的眼中几乎是包着泪的。

“照儿放心，母后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搬去端本宫的，若你父皇执意如此，那母后就随你一起搬去，这坤宁宫，母后也不住了１听得我这么说，樘可算是心软了，这便扯住我衣袖，“诶呀好啦好啦好啦，不过是让照儿在文华殿行冠礼，谁说照儿就一定得搬去端本宫了，瞧把你们俩吓得。”“照儿出阁就学之前，我是定不会让他离开坤宁宫的１“好好好，依你依你，都依你的”，他揽住我肩，照儿凑得倒是更近了些，只可惜秀荣不在。

若说樘是我的天，那照儿便是我的命，樘是我要爱一辈子的，而照儿是我要用一辈子来守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