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眼看见他时是什么想法吗?我那时还很年轻,但我仍然觉得我一定是眼睛出了问题,否则我怎么会看见这样的一个孩子?」
「他在襁褓中对我们微笑。。。。。。他的皮肤在闪闪光,笑起来时简直像一个使,他的确也是。。。。。。可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爱他,而是害怕。」
「他很明显是一种越了人类的存在,他的养父清楚这一点,但从来不横加干涉。他逐渐长大,很快就比所有人都要高大了。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才意识到他真正的不同凡响之处。」
「他当时不过四五岁而已,其他孩子们都在庭院里挥舞木头短剑,兴高采烈和虚构出的敌人进行英雄般的战斗,他却沉浸在我们的历史与逐渐进步的科技之中。」
「晚餐时间,他会挥舞着报纸告诉他忙于工作的养父,告诉他马库拉格今日有什么鲜的东西。这是他们独享的时间,因为罗伯特其实也是刻意将报纸留到这个时候阅读的。」
「若是有出现有关科学进步的东西,他会很高兴,若是没有,他便会很沮丧。这也是他唯一会显得像是个孩子的时候,其他大多数时间,他都在读着书默默思考。。。。。。而他思考起来的模样——」
塔拉莎·尤顿攥紧她的手杖,再次进行了几次深呼吸。
一次性说太多的话让她有些难以承受,但这不是问题,卡里尔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他凭什么阻止呢?
就像这位女士说的那样,她不是在用内务管家的身份和他对话,而是单纯的在以一名母亲的身份与他讲话。
她或许并不知道卡里尔除去军团教官以外到底还有什么身份,但她已经通过她养子这四以来给予的这种权限与自由,大致做出了一个推测。
她相信卡里尔拥有一个特殊的身份。
她不知道这身份是什么,但她也不在乎。卡里尔认为,塔拉莎·尤顿来到这里,来到他面前的唯一目的,恐怕只是想通过某种方式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她想让她的儿子从那书房中走出来。
「——他思考起来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机器,卡里尔先生。理性且冷漠,甚至到了我能承受的极致,直到这个时候,我仍然有些害怕他,我没办法不害怕他。。。。。。直到我开始看见更多东西。」
「他被同龄的孩子们排斥了,这点理所应当。没几个人会把他当成孩子看待,罗伯特也想和他们一起玩,而他们拒绝了。但是,他不会像其他被排斥的孩子那样找我们倾诉,他只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仅此而已。」
「有一晚上,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太久太久,久到他父亲甚至不得不和我一起去找他。我们打开他的房门,现那已经比所有人都要高大的孩子居然默默蜷缩在他的房间里哭泣。」
「他意识到了我们的到来,显得很慌张。他的父亲问他为什么哭,是不是受到了欺负,而他却什么也没透露,只是告诉我们不必担心他。」
「那晚上他没有吃饭,我工作到深夜,仍然想着他的情况。于是我去了厨房,找来了几片面包,然后再次敲响了他的房门。」
兴许是卡里尔的一言不给了塔拉莎·尤顿继续下去的力量——此刻,这位女士露出了一种介于清醒与恍惚之间的表情。
她微笑着,拄着手杖的姿态也不再显得难受了。她的脊背挺直了,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她就这样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罗伯特·基里曼原来也是一个人。」
她柔和说,用属于母亲的表情轻声开口。
「他缩在门后,卡里尔先生。。。。。。从那时起,我开始全心全意爱他了。因为我知道,他或许拥有我们无法企
及的力量,拥有脱人类的身体,但他的心仍然属于人类。他和我们站在一起,他站在我们之间。」
卡里尔平静点了点头,没有做出评价。他没有任何话可说,尤顿在这件事上做的要比他好得多。而这位女士则看着他,再次笑了起来。
「您或许会疑惑我为什么要对您说这些吧。」她问。
「是的。」
「原因其实很简单。。。。。。先生,罗伯特在你们到来的第一的下午,就向我解释了你的真正身份。他不喜欢对我说谎或隐瞒。所以我知道,你同样也养育了一名基因原体——或者说,帝皇的儿子。」
原来是这样。卡里尔恍然大悟,他点点头,本欲开口,尤顿却用一个手势阻止了他。姿态温和而坚决。
「请让我说完。」她严肃请求。「我说出您的身份并不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找一点认同感,来让您告诉我那晚上的真相。」
「我的儿子不会对我说谎,也不会对我隐瞒些什么,除非他真的不能说。而这样的事,我一向都是不问的。我之所以来到这里,以塔拉莎·尤顿的身份向您讲述那个故事,只是希望您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我希望您明白,我是他的母亲。」
空荡的病房之中,远比巨人矮小的女子拄着她的手杖,用坚定到无以复加的声音做出了宣告:「所以我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儿子,哪怕是你也一样,卡里尔·洛哈尔斯。」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去。卡里尔站在房间中,轻声苦笑了一下。他来到窗户前,凝视起了夜色。或者说,凝视起了某颗他根本就看不见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