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隔了一会儿,手机开始震动,第一遍震动了好久,边学道没接,过了几秒,又开始震动
这觉彻底没法睡了。
接起来,是李友成。
李友成问边学道在哪看节目呢边学道说人多崴了一下脚,在寝室歇着呢。李友成立刻问他崴得重不重上药了么边学道说没事,已经能走了。
烟花汇演开始了。
边学道卧室的位置刚刚好,他早知道礼花就布置在红楼前的篮球场上。站在窗前,看着炫目的礼花在天空中绽放,看着下面警戒线外密密麻麻、仰着头对烟花指指点点赞叹不已的人群,边学道竟莫名出现了一种独醒的感觉。
电话再次震动,看号码是李友成。
“喂,你能走路么我在你们寝室楼下,我买了点治疗扭伤的药水,你能下来取么”
“你在那等我一会儿。”
说完,边学道下楼,向寝室楼跑去。快到的时候,他改了姿势,装着左脚有点不利索,走了过去。
李友成拎着个塑料袋,不时向7楼窗口望去。
边学道在身后喊她的时候,李友成明显吃了一惊。边学道解释说“他们打电话说烟花汇演要开始了,这边有楼挡着视线,我就过去看看,毕竟1o年才这么一回”
李友成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边学道,问他,“走走”
“行,正好活动活动。”边学道答应了。
人都集中在体育场周围,校园里路上的人很少。
烟花表演还没结束,不同颜色的礼花在头顶上炸出各色的光线,教学楼的玻璃,一下是红的,一下是黄的。体育场舞台上的节目进入到最后的高潮,阵阵集体的欢呼声如潮水一样涌来。
两人慢慢地走着,置身于既喧闹又安静的环境中,坐在喷泉旁的椅子上,看着各色射灯映照下喷泉,李友成开口了。
“我喜欢你,你会喜欢我吗”今天的李友成直接得有点不像她。
边学道诚实地说:“我心里有一个人。”
仿佛早就预知到了这个答案,李友成舒了一口气,接着问“我见过她吗”
“你没见过。”边学道说。
李友成不再问了,边学道的思绪却飞到了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徐尚秀身上,回想两人婚后徐尚秀的一颦一笑。
李友成站起来,对边学道嫣然一笑:“说了,就没有遗憾。送我回去吧。”
烟花散去,人也散去了。留下空荡荡的舞台,独自回味片刻之前的五光十色、热闹喧嚣。
校庆之夜,陈建没有回来,寝室里的7个人都累了,一夜无话。
。
校庆越来越近,筹备工作如火如荼。
一天在篮球场附近,边学道遇到了前世自己社会学的室友,一行6个人,横穿篮球场向图书馆方向走去。
这个6个男生不认识边学道,但边学道熟悉他们每一个人,包括他们的性情、习惯、喜好,知道他们每一个人毕业后近1o年的展走向。其中那个叫冯东的,最是让边学道记忆深刻。
农村出身的冯东,大学时是贫困生,毕业后进了广电口的下属单位,靠会来事儿、肯送礼、能喝酒,混得不赖。
毕业6年后,大学班级13个人在松江聚会,当着一帮老同学的面,冯东挥动着1oo块小费,找茬骂了饭店的小服务生一顿。在松江市并没有给小费一说,那次是边学道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有人给小费。
2oo2年的冯东,还没有1o年后在饭桌上跟同学说自己出门又刮了车小修一下要8ooo多、女朋友最近又看上一套2oo多万的房子、家里25o平的房子太难收拾、昨晚跟省里某部长的秘书刚吃过饭的猖狂劲儿。
2oo2年的冯东,还没有1o年后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我办事,不管多大官,把成捆的钱往他桌子上一放”。
2oo2年的冯东,还跟在寝室里家境比较殷实的同学身边努力讲笑话,以求吃两顿免费食堂。
看着6个人远去的身影,想着1o年间这些人之间关系的调整颠倒,边学道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只有想办法赚钱,穷尽一切努力赚钱,让自己有钱有势,才能不给得志小人在自己面前炫耀的机会,才能把那些得意便猖狂的人踩在脚下,踩死碾碎。
临近毕业的大四学生,情绪最躁动,最容易闹事,学校是十分清楚的。所以世界杯还没结束,大四的学生就被赶离学校了。
学校的官方说法是不能耽误毕业生到单位报到,但学生间都传言,是校庆在即,大四学生指挥不动,约束不了,学校怕出事。
毕业多年后,边学道始终不能理解学校当时的逻辑,事实上,无论一个学生在学校时多么顽劣不堪,离校后对学校都是有感情的,不少大四学生想亲眼看看十年一次的母校校庆,但他们没有机会。
大四学生离校前一周,东森大学的内部校园点歌台出奇火爆,要离开的学生一遍一遍点播着那就这样吧,歌词中的某一个段落细节,反复敲击着即将分飞的校园恋人的心坎,像一个不敢当面告别的男孩,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一起走过最美岁月的女孩,明天自己将踏上远去的列车,从此天各一方。
傍晚时候,校园各处的音箱里,先是放了一遍小刚的黄昏,然后在致爱丽丝的背景音乐下,女播音员念了一篇投稿,名字叫再见
再见了,
我亲爱的校园,
我没来得及走遍你日益舒展的轮廓,
就要跟你说一声道别。
再见了,
我亲爱的兄弟,
我们还有很多约定没有完成,
就要踏上南去的火车。
再见了,
我心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