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进来时,钟遥正咽下最后一口热羮,倚靠在床头昏昏欲睡。
看着正在屋内忙碌的金庆,顾怜欲言又止,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钟遥,我想与你单独谈谈……”
说罢看着金庆,意有所指。
“公子,二公子有吩咐,属下得一直在您身边。”
金庆急忙道:“属下不出声,不会打扰您的。”
大公子也交代过,不能放任三公子和顾公子单独待在一起。
虽然不解其意,但大公子总没恶意。
钟遥瞧了眼金庆,咳嗽一声道:“金庆,你先出去……”
他此言一出,金庆顿时可怜巴巴道:“公子,若是让掌门知道,属下会被罚的。”
钟遥顿时不说话了。
他自来心软,不想看着院中人被罚。
顾怜眼见他们一言一语,完全没把他放在眼中,不禁暗恨。
可惜再恨也不能表现出来,顾怜垂着头,小心翼翼道:“阿遥,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单独谈谈,能不能……能不能让这位公子先出去……”
他装得这样可怜,让金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下一刻公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金庆,你先出去,在门外守着。”
金庆自知公子的决定无法更改,只能低头应是。
房门甫一关闭,顾怜立刻走在钟遥面前,蹲下身子,试探道:“阿遥,你手……受伤的真相,没有同宋掌门说吧?”
待看到钟遥点头后,顾怜的神色瞬间激动起来。
似是欣喜,又似是忐忑……
“阿遥,你知道的,程越他不是故意的……”
顾怜一把握住钟遥的手,言辞恳切:“他当时就是太生气了,所以才会下手没个轻重,我替他向你道歉好不好,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虽然早知道顾怜会替程越说清,但真到了钟遥耳中,这些话变得十分刺耳,除了伤心,钟遥心中居然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荒谬感。
那时他躲藏在树上,看着顾怜和程越起冲突,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也许是就此露了踪迹,程越忽然对着他射出弩箭。
钟遥本不想生事,只想将顾怜带回,就跳下树表明了身份。
既然爹与程越约定在先,钟遥也不想管程越之事,打算拉着顾怜离开。
哪知道程越看到他,就像疯了似的,不仅招招致命,甚至出暗器,几次三番想要置他于死地。
有了那些药人相帮,钟遥很快不敌,被程越生生砍下左臂。
遥想那时的疼痛,钟遥历历在目。
这彻骨之痛,怎能轻易原谅?
钟遥心知,自己刚刚苏醒没多久,爹只关心伤势,还没来得及询问前因后果,所以顾怜才会在第一时间赶来,想要阻止自己说出口。
“阿遥,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顾怜脸上的伤心不似作假。
可程越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进门开始,你没有一句……哪怕只有一句问过我的伤势……我也……”
钟遥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被药人攻击的顾怜,他也不会在与程越的对峙中分神,掷出那把用以护身的宝剑,也不会被程越趁机砍下一臂。
而他拼了性命要保护的弟弟,转头就给他心上插了一刀。
顾怜怔怔看着不加掩饰痛苦的钟遥,喃喃道:“曹珏医术高,宋棯安又有小神医的称号,你的伤势,定然无碍。”
可惜他的解释太过牵强,钟遥抹去眼泪,强装冷漠道:“我凭什么不说,他重伤我,害我差点丧了命,我为何要隐瞒,我恨不得他像我一样……不,除非他比我伤得更重,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钟遥咬牙切齿。
断臂之痛,他定要程越付出代价。
顾怜似乎早有预料,闻言红了眼圈。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是他不对,可阿遥,我幼时,常常受人欺凌,都是程越保护我,如今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送他去死吗?”
顾怜潸然泪下:“我知道,我没脸替他求情,也没脸让你原谅他,可一切都因我而起,如果你真的要找一个人雪恨,不如砍下我的左臂……”
说着顾怜环视一圈,抽出床头的那把剑塞在钟遥手中。
“只要你能泄了心头的恨意,你砍吧!”
说罢大义凛然将左臂伸了出来。
钟遥扭过头,不想说话。
顾怜好声好气道:“阿遥,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要恨,你要怪,我理解,可程越他不是故意的,阿遥,只要你不说,日后有机会,我让他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