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怜被爹赶出去到现在,已经快四个时辰,也就是说,顾怜至少吹了四个时辰的冷风。
现下已经入冬,宋棯安平日里不是缩在药庐,就是缩在屋内,便是出门,也穿得厚实。但如果他没记错,顾怜应当穿的单衣。
那件斗篷,也是秋季的衣衫。
人怕不是被冻出病来……
宋棯安仔细擦去钟遥脸上的汗滴,轻声细语道:“阿遥,哥去外面瞧瞧,马上就回来。”
说罢起身走出卧室。
宋子殷看到儿子出来,眼中一瞬亮起:“阿遥醒了?”
在长子的摇头沉默中,宋子殷眼中又满是疲惫和失落。
“爹”,宋子殷停下脚步,伏在宋子殷膝前:“爹,顾怜,他……?”
宋棯安暗暗誓,如果爹说让顾怜回地牢,他也不会求情。
“嗯”,宋子殷想起顾怜更心烦气躁,他揉了揉额头,沉声道:“把隔壁屋子收拾出来,让他先住着。”
至于该如何处置,宋子殷还没有想好。
宋棯安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点头应是。
他走出屋子时,顾怜正百无聊赖靠在柱子上呆,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宋棯安靠近都毫无所觉。
宋棯安草草掠了一眼,果然见顾怜鼻尖和手指都冻得通红,忍不住训斥道:“你是没嘴吗?冷也不知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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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上不饶人,手上却拿着一套厚实的斗篷,不由分说披在了顾怜身上。
“干净的,我只穿了这一次……”
宋棯安忽然忆起顾怜喜爱干净,别别扭扭解释了一句。
顾怜重新挂起虚假的笑容:“宋公子客气了,我不嫌弃的。”
他这话又不知道戳中宋棯安哪点敏感的心思,宋棯安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
他最讨厌顾怜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
“随我来!”
宋棯安实在没心思和顾怜在这里你来我往的演戏,特别是顾怜脸上那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让宋棯安原本有些内疚的心重新冷了下来。
宋棯安也不想再废话,径直推开顾怜面前的屋子,拽着他走了进去。
“从今日起,他先住在这里,不准惹是生非!”
最后六个字,宋棯安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显然对顾怜以往的作风很是不满。
顾怜更是万分诧异:“我……住这里?”
这里距离钟遥屋子只有一步之遥,嘉阳派当真不怕自己过去给钟遥一刀?
说真的,有时候顾怜真的想不通宋子殷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宋棯安没听懂顾怜的言外之意,扫了一眼屋内,觉得确实简单了些。但屋子日日有人打扫,胜在干净整洁。再听着顾怜有些嫌弃的语气,宋棯安没好气道:“你若是不想住,就回地牢去。”
他这话让顾怜成功闭上了嘴。
宋棯安渐渐消了气,指着木椅道:“过来,坐下!”
他这命令性的语气让顾怜很不爽,但人在屋檐下,顾怜不得不按照宋棯安的意思来。
宋棯安没什么恶意,他凑近顾怜,扒开顾怜的眼皮,仔细瞧了瞧他的左眼,脸色越来越凝重。
犹豫了许久,宋棯安斟酌语气,开了口:“我从小随着师父游历,见过许多眼睛……有问题的病人,许多人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也有人瞎了一只眼,但过不了多久,他另一只眼睛也会看不见,而一只眼睛坏了,另一只眼却完好的情况,我只见过一次……”
宋棯安轻声道:“那个老兵,年轻时一只眼中了箭,为了保命,生生挖掉了自己的眼珠,但他另一只眼却因此得以保留,直到年老时都尚能清晰视物……”
“可即使这样,他仍然饱受当年箭伤的折磨,两眼相通,那只完好的眼睛,也会有同样的痛楚”,宋棯安道:“阿怜,你这种情况,我闻所未闻……”
他话音刚落,顾怜便冷笑一声:“宋公子的意思是,我装的?”
“宋公子说是便是吧。”
顾怜懒懒靠在椅背上,完全不想提起这个话题:“我有点累了,宋公子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走了。”
宋棯安沉默一瞬,无视顾怜轻慢的态度,坐在旁边的座椅上,接着道:“我年少时,和师父路经一个村庄。有位老妇,背着她那走不了路的儿子前来求医。那个孩子,三年前调皮,不慎从树上摔下,摔断了腿。后来多方求治,都没什么效果,听说我师父在此义诊,便来此碰碰运气……”
“是我接诊的那个孩子”,宋棯安娓娓道来:“我查看了那孩子的腿骨,却现骨头早已长好,按理说,那个孩子不应该走不了路。”
“我冥思苦想不得,所以去问了师父”,宋棯安道:“你知道我师父当时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