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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婚礼的誓言（第2页）

“这样方便些。我每个月的工资自动打到这个户头上。刚才吃饭时我看见披萨店门口有这家银行的取款机。”

“不妥吧？”

“怎么不妥？”

我一时语塞。怎么不妥？我也说不上来。

在国内时，我俩的钱一直都放在一起。上学时我家里给的钱比他家多点，但他跟几个同学合伙卖高考复习资料也赚了些钱。工作后，我俩的工资差不多。谁都没有大手大脚乱花钱的习惯。尽管比当学生时收入多了，但我们的消费习惯并未改变多少，除了日常生活，没有多大开销，几年间倒也存了些钱。离婚时，我从账户上取走一半。他说：“你多拿一些吧，出国后可以轻松一点。”我没理他，心里想，就算日后苦死，我也不会拿你的一分钱。

要是我俩收入相当，钱放到一起倒是无所谓。可问题是我俩现在的收入相差了十倍。合用账户好吗？我怎么感觉不大自在呢？可又说不清为何不自在。贪人钱财的嫌疑？我挣钱少的自卑？他不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张伤了我的自尊？我们的关系还没到合账的程度？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他肯定没想这么多。我这会儿要是叽叽呱呱地拒绝，未免显得矫情。这种扫兴的事还是别干吧。其实，即便把我的名字加进他的户头，我不用他的钱，不就没事儿了？那我还寻思什么？他这么做无非是在表达他的诚意和信心，我要是拒绝，就好像我没有诚意和信心似的。尽管我的确没有多少信心，但诚意还是有的呀。

我顺从地拿出驾照交给店员复印，又在表格上签了字。

我们的车沿着临海公路驶进半岛。我把车窗摇下来。清凉的微风夹带着一股海腥味迎面飘过来，我深吸了几下。天很蓝，柔软得好似要浸入人的肌肤里一样。越接近海平面，天的蓝色越淡，和深蓝色的海面交接在一起，分界线极为分明。

我说：“小时候看《城南旧事》，印象最深的是小英子的那句话：‘我分不清海跟天，也分不清好人跟坏人’。那时候没见过海，我以为海和天总是连在一起的。可你看，海和天的界限竟是如此分明。”

他嗯了一声，“什么样的情况都有。有时候连在一起，有时候灰蒙蒙一片，分不清界限。”

“看了那个电影后，我经常念叨小英子的那句话，觉得特有哲理。现在才知道，其实我一直没弄懂那个哲理。每次听我念叨，我妈都说，以后有机会一定带你去看海，看看海跟天能不能分得清。可惜，还没等到那一天，她就忧郁了，对什么都没兴趣了。我到美国后跟她说等我工作了就把她接到美国来，带她一起去看海……”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已经一个多月没为她流过泪了。

他伸过手来拍拍我的手，“我也没能把姥姥接到BJ看看。人这辈子总会有遗憾的。”

他说他来过这里两次，对路很熟悉。我们沿着临海公路绕半岛兜了一大圈。半岛上丘陵起伏，海拔不高。依山而建的房子层层叠叠夹杂在林木间，面朝大海，错落开来。

他把车开进半岛南部的一个停车场，“带你看一个小教堂。”

“你信教了？”

“没有。这个教堂很特别，看看你就知道了。”

停车场满满的。

“大周末的，怎么这么多车？”

“估计有婚礼，”他左拐右绕，最后总算找到个空位。

教堂的门大敞着，里面果然在举行婚礼。我悄声问：“你怎么知道是婚礼？”

“我有一次来时碰到两个婚礼连在一起。比这还热闹。”他小声回答。

教堂小巧精致，只能容纳几十人，建在山坡上，俯瞰大海，远眺海中间的一个小岛。教堂的四壁和房顶选用巨幅玻璃做主材料。在参天大树的环绕中，教堂内外浑然一体。的确特别，也很浪漫，难怪受新人青睐。

我们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新郎和新娘正在宣誓：

Ii11trustyouandhonoryou

Ii111aughithyouandcryithyou。

Ii111oveyoufaithfu11y

Throughthebestandtheorst，

Throughthediffinetdtheeasy。

我笑了笑，转身走开。他跟了过来。

我说：“婚礼的誓词真好，无论未来是好是坏，是难是易，都将尊重和信任配偶，忠贞不渝，不离不弃。如果世人都能遵守这个承诺，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幸的婚姻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间悲苦了。每次看见婚礼上的这一幕，我都觉得好笑。我知道不该笑，人家都是严肃而且寄予厚望的。可我总忍不住想，嘿，不知这对夫妇能把承诺守上几年？到底有多少人能守住这个承诺？既然明知道那么多人都守不住承诺，又怎么相信自己或配偶就能呢？既然不能兑现承诺，为什么要去许诺呢？如果守不住，再感人的誓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呵呵轻笑，“就你想得多。人人都憧憬美好的未来，就算日后得不到，也总比没有希望的好。再说了，既然两个人决定结婚，总是愿意信任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