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山丘,有一座废弃的山寨。为了躲避兵灾,寨子里的人都逃光了,只剩下数十间空置的房屋,现在成了义军老营的驻地。老营是由义军将领的家眷组成,多是妇女儿童,也有数百人。
一进寨子就能看到忙碌的妇女,还有面庞稚嫩的孩童跑来跑去。范青跟着田见秀进入一座院子,田见秀下马,让范青在院子里等待,自己则走进了正面的大屋。
范青四面打量,这院子应该是原来山寨中的大户人家,一个标准的四合院。正屋高梁覆瓦,十分气派。可惜门窗都被人拆掉了,只剩下几个黑洞洞的缺口,让范青联想到隐藏着怪物的山洞。院子里还有七八个卫兵散落在四周,这些卫兵样子精悍,证明屋内之人地位很高,可能是义军中的将领在议事。
范青竖起耳朵倾听,从失去门窗的洞口中传来一些模糊低沉的声音,听不清里面人在说什么。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如急风暴雨一般,马蹄上的铁掌敲打在山寨的青石板路上,出清脆刺耳的声音。房屋中模糊的声音也停止了,似乎一起在倾听这马蹄声。
马蹄声到了院子门口,马背上的骑士用力勒住马缰,长长的吁了一声。可是马匹不能从急骤的奔跑中冷静下来,愤怒的跳着,原地打旋,出不甘的嘶鸣声音。直到被马背上的骑士狠狠的抽打了几鞭子,才老实的站住。
接着,咚咚咚,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向院门走来。当的一声大响,院门被撞开。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威猛的巨汉走入院子。
一看巨汉相貌,范青心中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突,好凶恶的人啊这汉子长着陕北男子常见的国字脸,眉骨凸起,颧骨凸起,下巴突出,整张脸看起来骨棱棱的,满腮短硬的黑胡须,根根竖立。他身穿铁甲,带着铁盔,腰悬两柄长刀,脚着皮靴,外面罩着紫色披风,在他快步走动时,随风向后扬起。范青对这大汉的第一感觉就是两个字狞恶。
院子里的卫兵一起躬身行礼,叫了一声“总哨刘爷”,他并不还礼,而是把手中马鞭随手扔给一名卫兵,道“他们都来了吗”可他却又不等卫兵回答,迈着大步,几步就走进屋子。虽然他只用普通声音说话,但却极响亮,范青感觉耳膜都有些震动。
这大汉走进屋子,屋子里也瞬间热闹起来,好些人打招呼,“总哨刘爷”,“刘哥”“宗敏”,还有他自己的大嗓门,“李哥,等急了吧路上遇到几个狗官军的夜不收,杀了三个,还是给逃走了一个。”
范青不用人介绍也知道这巨汉是谁了,这是李自成队伍中的二号人物刘宗敏,跟读史书的感觉差不多,一个粗豪凶猛的武人。
屋中又开始议事,声音依旧低沉模糊,不过这次夹杂着刘宗敏的大嗓门。
“还能怎么办这脓包早晚都要挤破的,越早越好。咱们大老远来潼关是看亲戚的吗不就是要会一会这个孙传庭么也该让他见识一下咱们义军的厉害,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李哥,你说是不是”
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想拿咱们去京城献俘,呸,我日他孙传庭八辈祖宗今天这潼关我去定了,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就是铜墙铁壁我也要冲它个稀里哗啦”
又过一会儿,刘宗敏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洪承畴来了又怎样,就算他带来一万标兵,再加上孙传庭的两万兵马,也比咱们多不了多少。两军相逢勇者胜,我看不难杀出一条血路。”
范青正听着屋内议论,一名卫兵忽然走到他身前,道“田将军让你进去。”
范青急忙跟着卫兵走到上房门口,卫兵并不进入。范青自己走进屋子。
从屋外阳光灿烂,到黑黢黢的屋内,瞬间让范青的眼睛有些模糊。慢慢适应屋内的黑暗,只见七八个男子围坐在大屋中间的一个火塘前烤火。
“拜见各位将军”范青做了一个揖,屋内光线不足,他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孔,只看他们穿着铁甲,甲片在火光映照下,微微闪光。
“范青,你过来说话”听声音是田见秀的。
于是范青走到火堆前,又拜了一拜。抬头看清了火堆周围的众男子。
这些人好凶啊范青的心不自觉的快跳动起来。眼前这些男子的面相都非常凶恶,常年征战,杀人如麻,在尸山血海中行走,让他们身上充满了煞气,在加上他们本来就丑陋的面孔,被烟尘、风霜浸染,使他们看起来像一群鬼怪。这一瞬间,范青感觉自己好像一只绵羊,被扔到一群猛兽当中。
范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他眼光扫过这些男子,哪一个是李闯王历史上最有名的造反分子。可是范青失望了,没有影视剧中常见的白毡帽和蓝箭衣,这些人长的好像一个样,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他,好像道观中的那些天王雕塑,又像京剧脸谱中那些黑白红的凶恶造型。
难怪这些人能造反成功,推翻朱家王朝,都是一群妖怪啊
田见秀让范青把知道的消息说了一遍。众人听完,刘宗敏先哼了一声,“一个逃兵的话,理他作甚,要我说,直接一刀砍了脑袋干净。省的在这里胡说八道,动摇军心。”
范青心中突的一跳,自己现在的武力值在这群人面前可以忽略不计,任谁一句话,自己就没命了。
火堆周围的众将都沉默不语,望向坐在最里侧的一个男子。这男子开口道“书上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蒙着眼睛打仗是不行的,所以,这人送来的消息很重要。而且我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咱不说这些官军的动向,就是这些官军将领的名字也没几个人能说明白。他一个小兵能说出这些话来,证明是真话。”
接着他询问起范青是哪里人多大年纪他的官军同乡又是谁违反了什么军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