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畴没什么表情地道:“坐吧。”
于是大家入座,芒儿坐在陆简身边,希锦则和阿畴一起坐。
这时候侍女上了糕点从食以及茶水,看得出,陆府在这些小食上并不太讲究,颇为简洁朴素,倒是那茶水,为顾渚紫笋,估计是御赐的。
希锦也不言语,就低头品尝着那栗子糕,并不太好吃的栗子糕。
而阿畴则和陆简说起话来,说是朝廷春秋两季都要参阅兵马,各地知府知州是衔带节制军马的职责,是以一般都有当地官员来进行春秋两季参阅,不过如今陆简得了圣令,要赶赴各处军教场教阅军伍,抽查监督。
陆简道:“寒食节过去朝陵,我也要赶过去,到时候会主持水军演练。”
阿畴略沉吟了下,道:“这倒是好差,翁翁如今对舅父倒是委以重任了。”
陆简听着,眼神沉了沉:“你翁翁的心思,谁知道呢。”
说着,他突然看向希锦。
希锦一怔,不明白他那眼神什么意思。
阿畴却明白了,侧首,和希锦商量道:“我看芒儿累了,你带着芒儿过去休息下?”
希锦便也懂了,这是舅甥俩要商议大事,而且是朝政上的事,显然不适合她听。
她自然不是这种没眼色的,当即道:“是,芒儿确实困了,估计要闹觉了。”
谁知道芒儿却道:“芒儿不困。”
小嗓子脆生生的,特别响亮。
一时场上几个人都怔了下。
希锦:“芒儿,我们出去玩?”
芒儿坚持:“不要!”
阿畴抬起手,摸了摸芒儿的脑袋:“芒儿,舅翁翁院子中有棵青桐树,一百多年了,爹爹小时候还曾在那树下玩耍,你过去看看这棵树是不是长出绿叶子了?”
芒儿听着,倒是有些心动的样子。
希锦便连忙告退,领着芒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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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这母子两人离开,陆简沉沉地道:“畴儿,你到底怎么想的?”
阿畴:“舅父,你在说什么?”
陆简把玩着手中手中的杯盏:“你知道我的意思。”
阿畴便沉默。
这一次阿畴回到燕京城,自然是群狼环伺,势单力薄,根基不稳,纵然陆简有心帮衬,但朝廷中势力纵横交错,到底是要多加提防。
阿畴虽然坐在太孙的位置,但到底势力单薄,而老官家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一切都未可知。
为此,陆简想到的一个对策是为阿畴筹谋一桩好婚姻。
如今陆简为他选的是端明殿学士、尚书陈文渊,这陈文渊曾经掌管并州、杭州、固州等几个州府的军务,在朝中很有威望,如今正好有一女儿,年方十八待字闺中。
若是能和陈文渊联姻,那陈文渊以及其亲信自然都将为阿畴所用,如此,皇位自是唾手可得。
陆简自然看出阿畴的不情愿,他抬起眼,看向窗棂,为了防止有人偷听,那窗棂是打开的,可以将后花园种种尽收眼底,任何人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的视线便落在那老青桐树下,却见那妇人正领着芒儿的手,在那里对着梧桐不知道说什么,说着说着似乎便笑起来。
陆简想起她刚才仿佛很无辜的那个笑容,便不屑地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外甥:“不过是寻常商贾妇人罢了。”
阿畴:“舅父,我和她缔结姻缘时,我连寻常市井商贾都不如。”
陆简:“此一时彼一时。”
阿畴:“我年幼时你也曾教我读书,书上写着仁义礼智信,却不曾教我抛弃发妻,背信弃义。”
陆简:“尽信书不如无书,你于刀锋之下逃得性命,难道还不知什么仁义礼智信全都是狗屁!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阿畴:“我便是背弃天下人,都不会背弃我的妻儿。”
陆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阿畴,之后,他无奈地指着窗外:“你看,你看那妇人。”
阿畴顺着他的视线眺望过去。
春日的梧桐早已吐出翠华,片片枝叶伸展开来,嫩绿嫩绿的,而就在那翠影婆娑下,便是希锦和芒儿。
希锦今日着一身粉紫水纬罗对襟衫,下面是葱白绢挑线裙,头上梳着金丝鬏髻,袅袅亭亭,她云鬓边只攒了一朵俏生生的玫瑰鲜花,衬得水灵水灵的,竟是人比花娇的模样。
这时候,似乎有个什么虫子落在希锦裙子上,希锦发出惊呼,便抖擞着裙子要摆脱那虫子。
旁边芒儿见了,连忙过去帮忙,用自己的小手捏住那虫子。
希锦还是害怕,似乎喊着让芒儿赶紧扔了。
等芒儿终于扔了,她便搂着芒儿笑,于是房中便听到她隐隐的笑声,娇软好听,就像春日里绽开的桃花,手指头触碰上去,能摸到那薄软的触感。
陆简看着这样的希锦,扯唇,冷笑一声:“你看,如此轻佻骄纵的女子,怎堪为你妻?将来你的嫡子有这样的嫡母,说不出笑掉人大牙!你到底心软,原不该带她过来燕京城。你如今既然把她带来了,那也好,就放在府中,锦衣玉食养着,该给她的自然也是要给,但是正妻之位以及将来的皇后之位,她是万万不可。”
阿畴道:“舅父,我知道你对她不满,她虽不是什么知书达礼的贵女,但到底是我的结发妻子,为我生下芒儿,我和她已经定订下白首之约,如今便是回到皇室,也不会忍心抛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