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o章
司馬銀硃咣咣捶門半日,終於叫出個嬤嬤,那人一瞧是她,忙上來賠罪。
「哎喲這大冷的天!女史別凍著,快快進來。」
司馬銀硃扒開她進園,只見素日五顏六色的園景全變了樣,草木上淺淺一層薄雪已是半融作冰,琉璃般包裹著桃李梅杏的花苞,一顆顆晶瑩剔透。
她急急往屋裡去,嬤嬤伸臂一攔,笑著指她看半坡上南北有窗的長亭。
「都在那兒呢,可惜女史來晚了。」
再去那邊,果然眾人已胡亂喝了一頓,如今酒足飯飽,烤著火,熏熏然都在打盹兒,侍女卻全不見。亭子裡原擺著五六張方桌,如今都拼在一處成了長案,臨窗的花几上原供著清雅的紅梅,七零八落甩在地下。
瓜果小食該一樣樣盛在細巧的白瓷盤子裡,也亂了套,桌上、矮几上、美人靠上,到處散著糖果,地下果皮也有,光面高足銀杯也有,八棱金杯也有,還有胭脂的香氣攪拌著魚肉腥膩。
李真真趴在長桌正中,半幅袖子叫酒浸濕了,手裡還捏著一支梅花,左右她幾個兄弟俱是滿面通紅,鼾聲如雷。武延基坐在她對面,被冷風一吹,醉眼惺忪地抬頭觀望,認不出來人是誰。
司馬銀硃連聲哎呀跺腳,簡直不知道該從哪一個罵起。
嫌屋裡味兒大,又不敢命人開窗,免得他們醉後著涼,只得先叫嬤嬤多喊幾個人來幫忙,再命廚房多多煮醒酒湯,往各處都送些。
再看,李仙蕙倚在屋角,半邊面頰貼住間壁上嵌的一塊碧玉雕得花籃喃喃摩挲,顯是喝了不少,正燥熱難當。瑟瑟挨她坐著,上半身趴在她懷裡,髮髻全揉散了,紅寶石的大蝴蝶掛住一縷長發甩甩蕩蕩。
豆蔻和驪珠擁抱著窩在瑟瑟腳下,還算知道冷,共蓋著塊大紅織錦的帔子,琴熏四仰八叉躺在桌底,足衣都蹬開了,露出圓巧巧的腳趾。獨武崇訓最清醒,大馬金刀地叉腿坐著,卻也失了往日體面,領口被粗魯地拽開,緊繃繃胸膛上隱約一記紅印。
「來者何人——」
武崇訓威風凜凜地吆喝了聲,驚得這幫人一個個睜開眼。
司馬銀硃沒好氣兒,猛地一拍桌子。
「何人?你姑奶奶!」
武崇訓尚未如何,武延基活像挨了一鞭子,嗖地竄起來,「誒!誒!」
杏蕊恰跟著嬤嬤進來,見了這醉貓憨態可掬的慫樣兒,忍不住哈哈大笑,前仰後合,司馬銀硃氣得柳眉倒豎,大聲呵斥。
「還笑!你們是幹什麼吃的?我才多會子沒在,由著他們鬧成這樣?」
罵的杏蕊直吐舌頭不敢反駁。
司馬銀硃把驪珠小心抱起來,交到嬤嬤手上,叮囑醒酒湯多添兩碗水,以免她人小經不得重藥,腸胃再鬧起來,再拽起瑟瑟塞給杏蕊,摸她額頭燙得很,罵了聲,「領頭胡鬧!」,又惹出她喃喃的醉話,念叨「來呀,再來呀」。
再拉李仙蕙,才一動,一幅暗金色貂絨的斗篷從她肩頭滾到地下。
杏蕊呀了聲,「這誰的——?」
李仙蕙懵然不知,遲鈍地眨了眨眼。
「不是我的。」
司馬銀硃揮手指派,「別管了,先送縣主回房。」
等女孩兒一個個架出去,她才讓朝辭進來帶兒郎們走。武崇訓腳底趔趄,經過時垂著頭不敢出聲。
司馬銀硃冷笑著乜了他一眼。
「平日當高陽郡王是個正經人,奴婢才敢逃個空兒,原來不過爾爾!這話傳回宮裡,別說我阿娘,就連上官才人也要惱恨看走了眼。」
武崇訓羞得面紅耳赤,手掩住胸膛正欲解釋,司馬銀硃一眼瞄見武延基躲在他身後,撈起那件斗篷卷在懷裡。
「站住!」
她立眉提聲道,「你的東西怎麼蓋到我們縣主身上了?」
「怎麼著?我的東西髒嗎?」
武延基聽她吆五喝六教訓武崇訓便有些不滿,挑剔到自己身上更忍不住。
他知道司馬銀硃的意思,生怕她家寶貝縣主被人揩油染指,滿世界人裡頭最防備的就是他,恨不得把李仙蕙裝金刻字的裝扮上,供在廟裡吃香火。
「瞧瞧!你好好瞧!」
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大方方張開斗篷,兩面翻著給司馬銀硃校驗,一邊抖摟一邊嚷嚷。
「瞧仔細了,可有什麼手帕、扳指,小玩意兒卷在裡頭了?」
話說的氣勢如虹,可惜窩著拐著坐了半下午,兩條腿早麻得不聽使喚,站姿就很滑稽。
「虧我好心,怕她坐在窗子底下漏風。再說了,至親骨肉,正經的表妹,打小兒宮裡就是這麼過來的。女史何必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當著眾人的面兒,專拿我們兄弟做筏子?!」
他摟住武崇訓的肩膀撐腰。
「怕什麼?表叔、表嬸頭先都在一張桌子上喝了,醉了才後頭歇去。雖說男女雜處,人多些,有誰失了禮了?各個兒問心無愧!」
司馬銀硃翻著白眼不肯說破,只拿犀利的目光反覆刮武崇訓,心道,就武延基是個傻的,什麼都沒看見也敢打包票。真傳出去,郡王敞著胸懷與表妹們在一屋,成何體統?
武崇訓到底心虛,懷裡揣起那軟團團物事,燙得他皮肉酥麻。
推開武延基,正色道,「別拉拉扯扯的,女史教訓的是,白日宴飲不妥,咱倆向長史領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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