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外頭傳旨呢!快去!」
哎呀——兩人異口同聲叫出來。
武崇訓沒立刻就走,反看向瑟瑟,眼底有隱隱期待,又有前途未卜的慌亂,瑟瑟卻是立刻明白過來。
「定然是好事!」
她推他的胳膊,咬牙喘氣,仿佛用了好大的勁兒,可武崇訓還嫌軟綿綿的,想她加幾分力氣。
這時丹桂終於抬頭說出完整的。
「四娘,您也去!」
瑟瑟有片刻愣怔,方才的心慌,聽到這句反倒安定下來。
武崇訓心裡也有個預料,不過當著眾人不願明言,時局如火,他很想伸手替她捋一捋鬢髮,印一印額頭的熱汗,可是到底忍住了,只笑著叮嚀。
「瑟瑟,記著我的話。」
極親近的外男才能稱呼女子閨名,尤其在僕婢面前。
朝辭和丹桂詫然對望,心想他倆幾時私定了終身?
瑟瑟心裡也震盪,自來家裡叫她裹兒,正經大名反不提,往後卻不同了,她仿佛重生成了另一個人物。
一道道催促的語聲次第響起,杏蕊和蓮實並肩堵住曲廊,長史也帶著幾個高階內侍在岸邊恭候。
丹桂攙扶她走出枕園的門檻,到台階前,才遞到司馬銀硃手上。
「四娘,要反悔還來得及。」
司馬銀硃面色肅然地提醒她。
「郡王何其無辜?糊裡糊塗替李家做了擔保,如今大事已定,你既然無心嫁他,只需拖延婚期至聖人百年之後,那時兩家各有打算,各走前路,不必一時趁他心意,往後和離傷筋動骨。」
瑟瑟沒應,踏高兩步回身四望。
台階下擠滿了喜氣洋洋的人,有些僕婦哭天抹淚,已經跪下了,武崇訓站著等她上轎,忽聽枕園西邊傳來一浪高過一浪雀躍的歡呼聲,便覺奇怪,那頭乃是梁王府下人居住,向來安靜。
長史滿臉的得意壓都壓不住,盡力忍著笑,垂手向武崇訓稟告。
「宮使還沒出大內,消息就傳開了,外頭街上等賞的百姓不少,家下眾人也是感恩涕零,才奴婢已命人預備了銅錢,請郡王快動身吧!」
第33章
武崇訓聽了,很替大伯和大哥高興,又想這事兒早定早好,免得阿耶做些糊塗想頭,又怕聖人順水推舟,把瑟瑟賜給武延基,又想萬一聖人留意到上元節言官的諫表,已經知道他是為了瑟瑟才耽誤宮宴,賜婚的旨意是下給他的?
一顆心猶如水裡的葫蘆七上八下。
轎娘前後四個人,走不得抄手遊廊,直取中路往正堂去。
武崇訓提起袍角一路小跑,本以為進門就會看見瓊枝姑姑與王妃酬讓,沒想到竟不是,端坐正中的乃是久違的顏夫人,武三思反站在下。
看見武崇訓來,顏夫人眼前一亮,不過很快收住了,口氣仍是教誨。
「教了你多少遍?每臨大事有靜氣!毛毛躁躁的,如何成事?」
這是關係親近才說的體己話,武家第三代男女幾十口,全從顏夫人的教鞭底下過,如武延基等不成器的,想得她一句責罵還要不上。
武三思嘴角微松,招手叫武崇訓進來,獻寶似的推他在前頭。
「夫人貴人事忙,自你加冠封王,也難見面,今日既然來了,三郎,待會兒你陪師傅……」
還沒說完,就見顏夫人抬了抬手。
「王爺太客氣了,下官十餘年前曾為郡王開過幾日蒙而已,不敢妄稱師徒。再者,如今大家同朝為官,鎮日說些私情,恐有結黨之嫌呀。」
說著,公事公辦地撣了撣袍角。
年近乎五十的婦人做男人打扮,乍看起來是有些不倫不類,不過顏夫人向來如此,任由言官側目也不肯稍作更改,常日穿深緋紅的常服,半黑白的長髮被玉簪緊緊挽住,頭頂二梁進賢冠,腳蹬鹿皮黑靴,雖是內廷女官,打扮的比前朝外官還周全。
「往日王爺常詬病相爺門生遍地,自家怎也犯起忌諱來?」
幾句話冠冕堂皇,武三思倒有點張不開嘴了。
顏夫人觀察著武崇訓的反應,看他並沒有為武三思開口爭辯,想來確是牢牢記著她的教誨,便很欣慰。
她當初自負才學,頂著司馬家和顏家兩邊壓力,以寡婦身份入宮侍奉,數十年汲汲營營,外加萬中無一的運氣,才跟著聖人闖出一番屬於女人的艱難天地。
可是一想到將來,銀硃難免嫁人為妻,顏家子侄受高宗廢后風波牽累,再無入仕可能,顏夫人便苦悶異常,遺憾銀硃的天賦才學無處發揮,更難過年邁致仕時,手中權柄無人交託,直到聖人指她為武家子弟教學,才靈光一閃,想到從中挑個人來繼承衣缽。
後來這番私心著落在武崇訓身上,他人品貴重,性情沉穩,倘若用心培養,定能成長為獨當一面的人才。顏夫人越看越滿意,武崇訓也沒有讓她失望,不過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阿耶偏偏是武三思。
顏夫人擔心私心淪為把柄,有意疏遠梁王府,不過這番矯飾並未起效,官場皆知武崇訓是她的關門弟子,京外州府更有傳言,走顏夫人的門路上達天聽,找司馬銀硃還不知找武崇訓。
武三思很懂得察言觀色,也體諒顏夫人的顧慮,斟酌了下說辭,先打包票。
「那孩子我瞧過了,年紀雖小,又是養在外頭的,可是論口齒,論心胸,都不比永泰縣主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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