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很是自责的说“我也有责任,明明知道子骥这孩子性子拧,嫉恶如仇,而且对老谭的逝世一直耿耿于怀,但却因为不想再睹物思人,所以很快就搬了家,拒绝再跟老谭的学生联系。否则,子骥一定会来看我,我肯定会现他的异常,也不会让他再重新走上老谭的老路啊。”
车子里,渐渐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哭泣声。
谁也没安慰谭夫人,因为大家都知道,口头上的安慰是最苍白无力的。谭夫人心里堆积了这么多的压力和伤心,让她哭出来,泄一番也不是什么坏事。
谭夫人到底是个优雅的女性,做不到在众人面前旁人无人的大哭。没过多久,她就停止了哭泣,拿着纸擦干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失态了。”
尚易瞥了她一眼,还没吭声,后面的刘东已经惭愧地说“对不起,谭夫人,当年是我们对不起谭教授和杭子骥。”
当时年轻气盛,听风就是雨,现在回头想来,才现当初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只是大错已经铸成,人死不能复生,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谭夫人没接话,她的丈夫对病人细心尽责,对学生一片拳拳之心,向来与人为善,结果却换来了什么呢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丈夫感染hiv后,这些人丑恶的嘴脸。人言可畏,就是这些流言杀死了她的丈夫,现在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将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吗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hiv是危险,但比它更险恶的是人心。
见谭夫人不做声,刘东眼睛里光彩暗淡了下去,他捏紧拳头,默默坐在后座,没再多言。
汽车就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中驶向了三医院。
左亦扬早早地就在医院门口等他们了,见到几人,他立即迎了上去,将自己查到的说了出来“他用手套这么频繁就是最近两三个月的事,因为用得太大,可能是怕同事有意见,所以大部分橡胶手套都是他自己购买的。此外,最近两三个月,他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好几场手术。”
左亦扬的话无疑证明了大家的猜测。
大家都为杭子骥还没彻底堕落而高兴,但同时又为他这个人以这样的方式毁了而可惜。
结果是谭夫人第一个说话,她双手交握在胸口,看向左亦扬道“走,子骥今天值班,他在哪里,你们带我去见他。”
左亦扬掀掀眼皮子,用眼神询问尚易这是何人。
尚易马上说道“这位是杭子骥的师母,谭夫人,走,亦扬你带路。”
时针刚滑过12点,这个时间正好是医院的午休时间,所以医院里安静了不少,只有少数病人还在排队等候。
杭子骥的办公室也没有人,他吃了饭,将饭盒一刷后就靠在椅背上闭目打起了盹。自从现自己感染hiv后,杭子骥就像疯了一般开始透支自己的生命力,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曾经,他也有想过停止的念头,假装什么都没生过,按照世俗所期望的那样,娶一个温柔的妻子,生个孩子,继续做他的外科医生,简简单单地过下去,再不去想过去的一切。
但他现他停不下来,他的心里藏了一头疯狂的野兽,只有黑暗来临,这只野兽就会破笼而出,大肆破坏他所厌恶的一切。
看着藏在维生素c盒子里的抗艾药物,他苦笑了一下,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杭子骥仰起头,拿出药丸,放进嘴里,接着又喝了一口水,用力将药丸咽了下去。等他做完这一切,抬头就看见,一身素淡的谭夫人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经过水洗后的眸子里一片痛惜之色。
“师母,你怎么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刚问完,杭子骥就瞧见了谭夫人背后的左宁薇和尚易几人,他的脸立即拉了下来,张嘴就嘲讽道,“怎么,还要带着你的奸夫到我这里来耀武扬威”
左宁薇抬起头,迎上他厌恶的目光,不避不闪“尚易哥是警察。”
闻言,杭子骥的脸蓦地变了。一个警察带着谭夫人来这里,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无比清楚,现在他也不用试探了,左宁薇那天真的看清楚了他藏在纸盒里的药。
但杭子骥不是个认命的人,他斜了尚易一眼,冷笑道“是吗这位警官因工受伤了,找我看病可以,请先去挂号。”
尚易没理会杭子骥的挑衅,他领着几人进了屋,将门关上,隔开外面几个病人的好奇目光,然后直白地说“杭子骥,你应该明白,我们找你来是为了什么。”
杭子骥挑眉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我不明白,这位警察同志可以说得更清楚一点。”
尚易往前几步,一把捏着杭子骥放在桌子上的那个维生素c的瓶子,从里面掏出一粒药丸,举到杭子骥面前“证据都在这儿了,你还有什么好否认的。”
大家都见过维生素c,维生素c的药很小,而且上面写着一个“c”的字母,跟尚易手里拿的完全不同。
“这能说明什么”杭子骥伸手将瓶子夺了回来,嘲讽道,“怎么,你们警察还管我吃什么药不成”
见他不肯承认,尚易也不生气,将打印好的一叠开房记录摔在他面前“这个呢”
谭夫人也看到了这叠开房记录,她上前痛心疾地抓住杭子骥,语气沉痛地说“子骥,听师母一句劝,回头是岸,你是你老师最得意的门生,他若知道你走上了这一步,该多么的痛心啊”
谭夫人的一句话比旁人的十句话都管用,杭子骥垂眸看着师母鬓中夹杂的银丝,心里又怒又痛“师母,你别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子骥,报复并不能使我们快乐,更何况,你报复的都是无辜者。你怨恨当初那个感染老谭的妓、女,但你今天跟她做的有什么不同呢甚至比她所做的更恶劣。”谭夫人抬起手,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子骥,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我和老谭一直都以你为荣,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杭子骥一脸癫狂,似哭似笑,不住地摇头“来不及了,师母,来不及了。”他也感染了hiv,一旦被人现,迎接他的就是灭顶之灾,以前那些喜欢他、倾慕他的目光都会变成厌恶,还有,他再也不能拿起手术刀了。
他只不过是将老师的路重复走一遍而已。可他不愿,他不想接受任何人垂怜又避之唯恐不及的目光,他不想像老师一样,被人随意地打到墙角生蘑菇,等死。
谭夫人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透过杭子骥,她似乎看到了丈夫离世前所遭受到的歧视和白眼,她心里酸,手毫不避讳地握住了杭子骥的手“没事的,子骥,你还年轻,现在医学进步这么快,也许要不了几年就会有治愈hiv的药物问世。即便没有,但你是学医的,老谭在世时经常说你是他所遇到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你可以自己去研究治愈hiv的药物。当年,若是有药能治这种病,你老师就不会离世了。”
治疗hiv的药物那么好明吗当然不是,全球这么多医学家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出办法。谭夫人这么说,不过是为了个杭子骥找个生存下来的目标罢了。哪怕这个目标虚无缥缈,但依杭子骥的偏执,一旦信了,就会坚持到底。
当年谭正源为何会自尽,受不了流言蜚语是一方面,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因为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走上他引以为傲的手术台和讲台,只能闲着等死,这对任何一个有志向的男人来说都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果然,杭子骥的脸上出现了松动的神色。
他抬起头看向谭夫人“师母,我真的可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子骥,你的人生还那么长,不要这么早就放弃了,我相信你。”谭夫人温柔又坚定地看着他。
杭子骥终于被她说动,沉下眼,终于点头道“好,我去自”,,,,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