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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第2页)

“我说的就我说的,怎么了?”斯江假咳了两声:“他不?也是我的大表哥嘛。”

北武和善让笑得不?行。顾东文从菜场买了菜回来,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斯南咧着嘴笑:“在说大表哥有多厉害。我早就知道大舅舅大舅妈才是最厉害的,要不?然大表哥怎么会?这么厉害还一直考第?一呢?”

听?到第?一,斯江小脸不?由得就垮了下来,她这次还是年?级第?二,和赵佑宁总分差六分呢。

突然被拍马屁的顾东文眼一弯,从稻香村的点?心匣子里拿了块枣花酥掰成两半,一半给了斯南,一半放嘴里咬了一口:“唉,景生的嘴皮子要有斯南你这么甜就好了。”

斯南快乐地接过?枣花酥,又?掰成两半,分给姐姐一半:“舅舅,大表哥的嘴皮子也厉害,老用在刀刃上。”

一屋子的人都惊讶不?已,却听?斯南笑眯眯地说:“我姆妈说每次她要骂我打?我,大表哥总能?把我救了,她还想不?起来他到底说什么了,真是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救命。不?像我唧唧歪歪一堆废话——她老要我学学大表哥,把嘴皮子也要用在刀刃上。舅舅,刀刃到底在哪儿啊?”

咚咚咚,楼梯响了几声,顾东文一转头,见?景生掀开门?帘探进来大半个身子,又?停在了门?口。

刚要问他什么事?,景生垂下眼帘咳了一声,轻声说:“爸,奶奶叫你下去。”

门?帘撩起来又?坠下去,顾东文的心也跟着一升一落,不?知是喜是悲,是惊是慰,手里剩下的一点?枣花酥被捏成了粉,他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又?疑心自己听?错了:“老四?你听?见?他叫我什么了?”

斯江笑眯眯地回答:“舅舅,大表哥刚刚叫你爸爸了呀。”

斯南抬起头纳闷地问:“大舅舅,你是不?是有点?傻?大表哥不?叫你爸爸难道也叫你舅舅?”

顾东文一把抱起斯南举了好几下:“嗨,舅舅可不?就是高兴傻了,明天?带你们放风筝去。”

——

夜里,顾阿婆把东文北武两兄弟叫出去“散步消食”。

“当年?南红自己卷了包袱跑了,酒肆也没办,客也没请,我管不?到她。”顾阿婆叹了口气:“西美嘛,跟东来在新疆领的结婚证,陈家还知道不?好意思,请我去吃饭,送了两百块钱聘金。北武啊,你和善让无论如何要好好办一办。养个闺女不?容易啊,总要对得起亲家亲家母。你妈是乡下人,又?不?识字,除了帮你出点?老婆本,也做不?成别?的,要请多少客人,在哪里请,都你们商量着定。就是婚房实在不?像样,我和斯江,你大哥和景生,都先搬去阁楼睡,你和善让住房里,要不?要重新粉一下墙,还有三十六条腿总要早点?买起来——”

顾东文搂住弟弟的肩膀,笑道:“看,姆妈就知道瞎操心,你打?的什么算盘,老实交代?。”

顾北武也笑了:“妈,你就别?操心了。我和善让就回来领个证,然后就去旅行结婚,外国很流行这个,不?请客,就自己高兴。我们打?算苏州、无锡、镇江一路走下去,到南京去善让家里和她家里人吃顿饭,再从南京去安徽转一圈,正好要去凤阳小岗考察一下新农村包产到户的发展可行性?,这也是我们暑假的研究课题。别?的什么都不?用。下个星期天?,我们全家一起去照相馆拍个照留个纪念。”

顾阿婆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知道拗不?过?北武,也的确给不?出像样的排场。

“随便你,反正都怪你妈我没用。”顾阿婆叹了口气,眼泪汪汪起来。顾东文赶紧挽住她胳膊:“妈,你常说什么来着,都是命对不?对?多好,北武这才叫真孝顺,三十而立,他要是还等着老娘出钱出力出房子,你还不?如把他塞回肚子里去呢。”

顾阿婆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还有你,他们三个都不?办喜事?,你过?两年?一定要给我好好办!”

母子三个正说着,迎面遇上了钱桂华。顾阿婆最不?喜欢陈家这个三妈,扭头和儿子们说话,装作没看见?。钱桂华却笑盈盈地拉着陈东海迎了上来:“斯江外婆!斯江阿舅,晚饭吃好啦?”

顾阿婆勉强堆笑点?了点?头:“你们回去啦?”

陈东海热情地发了两根烟:“东东阿哥,长久勿见?,现在勒啥单位?”

“还在社大混,社会?大学。”顾东文笑着说,他印象里的陈东海,还是个嘴上有一丛小绒毛的小胖子,十几年?没见?,黑框眼镜一戴,裤腰带束在胸脯下,夹着公?文包,倒像个机关小领导了。

钱桂华拉着顾阿婆:“恭喜恭喜啊,听?说斯江小舅舅要结婚了是伐?酒肆摆勒啥饭店?杏花楼还是新雅粤菜馆?”不?等顾阿婆开口,她又?喜形于色地哇啦哇啦:“儿子新妇噻是北京大学格高材生,新娘子来头又?大,至少要摆十八桌伐?记得要请阿拉切喜酒呀。对了,王开照相馆现在又?重新开始有拍结婚照格服务了,新娘子穿上老早老好看格白颜色婚纱,赞得勿得了,就是价钿辣手,拍一套要十几块洋钿——”

顾东文笑着打?断了她:“东海,你儿子不?会?已经要结婚了吧?我看你老婆很懂经啊,你们准备升级做阿公?阿婆了?”

陈东海笑容一滞,想到钱桂华最近又?是烫头又?穿什么玻璃丝袜,还托人从国外带了什么粉什么口红,不?由得就想多了。

钱桂华一看老公?脸色,背上发毛,赶紧退了两步解释道:“唉,吾勿是调到厂里工会?了嘛,小青年?个人问题要解决,总归要阿拉工会?操心格呀——”

看着他们夫妻俩走远了,顾阿婆啐了一口:“办什么办!我家就不?办,跟外国人学了旅游结婚去,想要我请你吃喜酒,做梦!”

第65章

喜宴是肯定不办了,顾阿婆嘴上不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当初她和老顾结婚,好歹在庙门口还摆了八桌酒。怎么小辈的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了呢。

夜里北武和东文带着景生睡阁楼,顾阿婆把自己床上的凉席枕席擦了又擦,让善让带着斯江斯南睡床:“你们三个睡上头?,我老太婆睡硬地方舒服,你?们都别和我抢。”

善让却已经占了地上的席子,斯江斯南一左一右挨着她趴着,要她讲大学里好玩的事。

顾阿婆哪里拉得动她们,最后?只好作罢,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阁楼里那两?兄弟也一直在说话,地上斯南斯江不时就笑作一团,等到半夜都消停了她才合眼,一觉惊醒天还没亮,却?见地上斯南的腿架在斯江肚子上,斯江整个人斜着,半边身子睡在水门汀上,善让却?不见踪影,看看墙上的挂钟,才四点半。

想到昨天善让一心要进灶披间帮忙,顾阿婆赶紧撩开帐子,把两?个小的挪挪整齐,轻手轻脚开了门下楼去,外头?路灯昏昏暗,灶披间上一把大锁挂着,她松了口气,返身上了楼,爬上梯子看阁楼里,北武也不在。家里太小人太多,也难怪这两?个孩子半夜三更?地出去,就是?不知道去哪里了,碰上巡夜的民兵怎么搞。她返身下去,地板上的景生却?醒了,轻声说了一句:“叔叔他们去外滩看日出了。”

顾东文一脚轻轻踹在景生屁股上:“睡觉,你?做贼呢半夜听?壁角。”

景生毫不客气地也回了一腿:“声音自己跑到我耳朵里,关我什么事!你?不也听?见了?”

顾阿婆和顾东文都笑了。

灶披间的门吱呀开了,顾东文翻了个身,老虎窗外天光慢慢透出蟹肚青,景生倒没说错,声音也是?自己跑到他耳朵里的,他不想听?也不成?。看日出八成?是?善让提出来?的,小姑娘谈恋爱总有这样那样的稀奇想法。苏苏也是?,半夜里爬到他身上,咬他耳朵,他还以为她有想法了,激动得脖子发麻,结果她问?他愿不愿意陪她去爬树,她想知道景生为什么宁可待在树上也不愿意留在她眼皮子底下。他能怎么办,背着她爬呗,绞杀榕最好爬,爬上去了她嫌太矮,又换望天树爬,她还非要自己爬,他在下头?托着她往上送,动不动就被她一屁股坐在头?上,她还咯咯地笑。他们也看到过景洪的日出,她只顾着看朝霞看太阳,他只顾着看她。

顾东文近乎贪婪地回忆着往昔的一分一秒,过去三年里他想都不敢想,想了会死,现在是?不想会死。他也没办法。

——

北武和善让三点钟出的门,骑着自行?车沿着北京西路一直向东。善让抱着北武的腰打?哈欠:“老顾你?到底是?三十一岁还是?十八岁?怎么突然想到要带我去看日出的?”

“今生今世,第一个黎明,我想吻遍你?纯洁的额际。我的热吻点燃的光流,要在你?心海翻涌着灿烂的波涛。永不平静的火焰,在我心里腾跃呼啸。”顾北武高声朗诵完,笑着回过头?:“感谢泰戈尔大师的《太阳颂》,说出了我的心声。”

善让笑得没了睏意,紧了紧手臂,把脸贴到他背上:“你?真?是?考错系了,国家损失了一个哲学家或者一个诗人,可惜。”

“你?就是?哲学,你?就是?诗。”顾北武笑着说。

善让狠狠箍了他一下:“你?这也是?嘴皮子用在刀刃上了,谁过分谦虚说自己不善言辞不会讨女?孩子欢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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