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楼的两个学生和入楼的那人擦肩而过,下了两级台阶,其中一个才猛地停住,回头。
同伴疑惑:“看什么呢?”
“刚刚过去那个人,”女生回头,激动难已,“我靠他好帅啊!”
“啊?哪个?”
“就刚刚灰色卫衣,牛仔裤那个!”
“?”
楼内。
庚野单手抵着手机,指骨将黑色金属机身扣在耳旁,他靠墙支着长腿,漆眸懒散地睨在对面电梯门顶的数字上。
耳边,手机里的林哲正聒噪:“你定的接风局,你说的今天不过凌晨12点谁都不准走,结果最后就你丫先翘局了!说,大半夜的,到底干嘛去了?”
“散心。”
望着从2变1的数字,庚野漫不经心地收直起上身,
朝敞开的梯门走去。
“你他妈开着我的车,定位上这都出去快1o公里了,大晚上9点,你这是要去花果山散心啊?”
“山海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院系迎新宣讲。”
“……什么玩意儿??”
“你不懂,”庚野嗤之以鼻,“文盲。”
林哲:“?”
事实上他不太用懂,有耳朵就行——
某些人沉寂了多少年的,骨子里那种带着十足攻击性的张扬劲儿,就在这会,隔着手机都能听出来,正从他微低哑的嗓音里一点点往外冒头。
不是消沉,是躁动,隐忍又晦暗难言的亢奋。
压都压不住。
能勾出他这股子劲儿的,林哲平生就见过那一个。
“庚野,你听我说,祁亦扬今晚说的那都是醉话,屁话,什么报复不报复的,没必要,都过去了,咱们不计较——”
“叮咚。”电梯到达的铃响声刺穿了沉默。
林哲心一横,咬牙:“庚野,你是不是忘了,七年前你是怎么才熬过来的。”
“……”
像极了一盆冰冷刺骨的水在炎热盛暑里兜头浇下,连他眼底那些亢动的焰火也一并熄灭。
庚野僵停在打开的电梯门前。
冰冷的金属梯壁内映着青年修长的侧影,空气沉静而死寂。
像是漫长的一个世纪流转,在梯门再次关合前,一只凌厉瘦长的手抬起,轻慢而无声地抵住了它。
庚野踏出电梯。
炽白的灯火映过他散碎额下漆黑的眼,但也只一瞬,阴翳便取而代之,拓落在了他清挺的鼻梁旁。
“我没忘,也忘不了。”
“那你还去干什么?!”
“……”庚野停在走廊里,抬颈,隔着后门的窗望进了那宽阔明亮的阶梯教室内。声控灯在他身遭寂下,如星辰也熄灭的长夜。
几秒后,黑暗里有人蓦地笑了。轻慢却沙哑。
“要债。”
林哲来不及再质疑。
电话挂断。
教室后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送水工人拎着空了的纸箱子,从教室内欢欣又喧嚣的鼓掌声里走出来。
主持人声音在他身后隐约:“……让我们欢迎别枝老师为新生做宣讲……”
那个曾在唇齿间咬碎过无数遍的名字,叫庚野喉结沉沉地滚了下。
“砰。”
送水工没看见走廊昏昧里站着的人,出来没两步就撞在了庚野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见您……”
“没事。”
庚野刚要收回视线,就瞥见了对方头顶那只能将脸遮下一半的棒球帽。
他眼神一停:“……帽子,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