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瞬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颜昭唯像是失去了呼吸。
片刻后,他坐起身,冷声道:“不必。我如何来的,便如何走。”
说着,他站起身,朝窗子的方向走去,只是脚步虚浮,没走几步,便腿上一软,再次倒入那熟悉的怀中。
王琅原就觉察出颜昭唯十分不对劲,此刻见他连路都走不稳,心下焦急,伸手贴在颜昭唯额头上,被那滚烫的热度和湿溻溻的汗水吓了一跳,皱眉道:“你病了?”
颜昭唯一把挥开他的手臂,语气倔强生冷,“不要你管!”
王琅单手揽住他,好不至于叫他倒在地上,另一手去点燃了香烛。
房间里一下子亮了许多,他转头一瞧,只见颜昭唯脸色潮红,丝凌乱,额间垂落的鬓湿漉漉地粘在白皙俊秀的下颚,顺着修长脖颈蜿蜒而下。
王琅连忙错开眼,却又对上颜昭唯微微泛着泪光、幽怨含情的秀目。
颜昭唯平日对人冷冰冰的,连殷宁皇帝也不例外,偏偏对王琅一副情意绵绵、悲情碎意的模样。
纵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到他此刻的眼神,也会软得一塌糊涂。
更何况,王琅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幽幽烛火下,颜昭唯盯着王琅深邃的双眼,用仅有王琅听得到的气声,一字一句清晰道:“王琅,我好想你。”
或许是太久未见,或许是王琅心中也一直对颜昭唯放心不下,或许是今夜的烛火幽幽,更或许是颜昭唯此刻实在俊美得叫人惊心动魄,王琅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一向从容的他,竟乱了气息,胸腔内的那颗心像战场上的号角擂鼓,出阵阵铮铭,脑海中好似闪过刀光剑影,叫他霎那间失了神。
“王琅,我知道,其实你也喜欢我。”颜昭唯眼神开始迷乱涣散,再次伸手攀上王琅的双肩,“王琅,我,我想……”
王琅却已回神,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扯下来,皱眉道:“你今天都吃过什么?”
颜昭唯眼神迷茫,喘着声音道:“没吃什么。陛下赏我喝了一碗汤,好像是唐贵妃送去的。”
王琅一听,顿时明白怎么回事。
唐俪文在琉璃岛缴获不少稀奇古怪的药方,其中不乏叫人不知不觉意动情迷的药,交给唐贵妃作为后宫争宠手段倒是极有可能。
王琅顿时对殷宁有些腹诽,自己爱妃送的汤,做什么给颜昭唯喝。
“你是从皇宫过来的?”王琅没留意到自己语气中的不满,“怎么在殷宁那待到这么晚?”
颜昭唯似乎已听不分明他的话,闭上眼侧过头,朝他靠过来,想要汲取他身上的凉意。
“陛下叫我留宫中歇息,可是我想见你,就来找你了。”
王琅一听,眉头皱得更深。
这几年,他在外也听到过不少颜昭唯被天子宠幸的谣言,只是他从来不曾信过。
如今看来,说不定殷宁真有些心思。
殷宁年纪比王琅还大些,王琅年幼时,祖父与父亲都回到西北沙场,王琅被祖母送入宫中,与刚登基不久的殷宁坐伴,两人一同学君子六艺,当年宋太傅辞官归隐,太后为殷宁请来白苍苍的谢太公作为天子之师,那时候殷宁在宫中只有王琅一个朋友,二人也十分亲密,原本谢太公的课,只能殷宁去听,殷宁却执意要王琅陪同,一起学天子之策。
只是,王琅的天赋日益显著,学得比殷宁快,比殷宁精,武学上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刀剑枪戟,无一不精。文就更不用说了,书法比起他爷爷还要青出于蓝,诗书经文、琴棋书画更是新手拈来,彷佛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他学不会的。
殷宁比起一般人家的孩子,已足够聪慧勤勉,可他学三日的内容,王琅只需小半日便通。殷宁日益勤奋,费好大功夫学会一套精湛剑术,王琅却早已自成一派,悟出一套新的剑法。
长此以往,王琅常常得百官大力夸赞,连甚少夸人、喜欢与王太公互怼的谢太公,言语之间都掩藏不住对他的欣赏之意,殷宁与王琅的差距也越来越明显,便渐渐郁郁不乐。
后来,殷宁亲政,王琅便找了个理由,离开皇宫。
以往,提起殷宁,王琅总是觉得惋惜,昔日挚友,却因身份、天赋之别,渐行渐远。
如今,这份惋惜忽地被颜昭唯淡化,只剩下君臣之别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