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花、戚大婚,礼部送的章程都得了熟于心,各处花销也要算清楚,以免婚宴过后,太后问起来,咱们答得不漂亮。”潘蔺喝了绿豆汤,热得背上湿透了。
潘蔺比梁漼山小许多岁,但他入仕早,官阶大,所以梁漼山对着他,即便不自称“卑职”,也得自称“学生”。
梁漼山也热,但他们待在办差大院,要讲究官仪,不能随意脱衣,否则遇见都察院的言官,又要挨一顿骂。他用帕子轻轻擦拭了额头,点头说“卑职谨遵大人垂训,这账目,一定一字都不敢忘。”
潘蔺又叮嘱了些别的事情,他还要去礼部核对些明细,便出门上轿走了。
梁漼山受着沈泽川和萧驰野的知遇之恩,办事从不敢马虎,当下就要开始对账。他坐着没片刻,听着外头突然闯进了个人。
这会儿晌午,办差大院也没什么人。梁漼山匆匆下阶来迎,见是个面生的,便问“兄台找谁”
这人汗流浃背,将文书一股脑塞给梁漼山,说“卑职是东北粮马道上的驿官大人,这是前夜从厥西白马州出的急报,带着厥西布政司的符验,十万火急的东西”
东北粮马道
梁漼山一听见这名字,便知道是关乎离北的大事。他接了东西,急声说“怎么传到户部来了离北的一切事宜都算军报,该递交给兵部啊”
“这是从白马州出来的急报,”这人说,“挂的正是户部的牌子大人,快呈到尚书案头,这耽搁飞驰驿报的后果你我都担待不起”
梁漼山当即夹着文书就往里走,急匆匆地赶到地方,却扑了个空,没见着魏怀古,但见着魏怀古的侍从了。侍从把东西接了,也不着急,只让梁漼山先回去,晚些自有安排。
梁漼山直觉这其中有问题,飞驰驿报哪能这样随意处理分明就是拖延时间他胸口扑通扑通地跳,退出去后没回办差大院,调头就提着袍子往锦衣卫当值处跑。
路上晒得厉害,梁漼山气喘吁吁到了地方,连口水都不敢喝,又急忙进了院子,求见沈泽川。
“什么事”乔天涯把他带进去,“大人怎么专程跑到这里来了”
“急事,急事”梁漼山顾不得跟乔天涯解释,入内见到沈泽川,赶忙说,“大人卑职有要事相谈”
沈泽川让乔天涯看茶,搁了公务,凝目说“怎么了”
梁漼山也不敢坐,用力缓了气,说“适才卑职在户部办差大院接到了一封飞驰驿报,是从厥西白马州出来的,关系东北粮马道卑职把驿报送上去,却迟迟见不到尚书大人的面。这东西与离北千丝万缕,大人,怕是上个月给离北的军粮出事了”
沈泽川立刻起身,说“去禁军办差大院,把此事告诉侯爷上我的马,就说锦衣卫办差,一路策马跑过去”
军粮关乎离北这一年的战事,魏怀古若是真的拖着不报,肯定是其中出了他没办法一力承担的疏漏。军粮筹备虽然是厥西白马州办的,但是统理检查的却是户部。
这天热得反常,才五月出头,却像是大暑。晌午时候还在暴晒,下午这会儿已经起风阴郁,看着要下暴雨了。
魏怀古在椅子上坐了整整半个时辰,背上已经湿透了。他觉得头晕目眩,早把那份驿报读完了。他几度想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心一横,猛地起身,说“备轿进宫”
萧驰野还没下马,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下来了。猛停在他肩头,他快要入城时,看着乔天涯疾策而来。
这边乔天涯还没到,那头丁桃也策马奔来,直接滚下马背,颤声说“侯爷,出事了刚才得的军报,前日悍蛇部越境,与世子在东山脉相遇,世子”
丁桃哭腔一起。
“世子重伤,咱们败了”
乔天涯陡然勒马,天空中惊雷砸响,炸开了阴云滚滚的昏暗。雨水轰然而至,萧驰野还在马上,他头一次露出怔然的神色,像是没有听明白丁桃的意思。
离北从萧方旭建立离北铁骑开始,至今近三十年,没有吃过败仗。萧既明从前率领轻兵追击悍蛇部几百里,也能从大漠全身而退。
萧驰野没想过大哥会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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