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哥,我预订了一家快捷旅店,送我们过去呗。”
“快捷旅店?出去流浪一年,你还真学会节俭了。”司宇微微一笑。
司宇把天佑和司辰送到旅店,吩咐了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司辰进入房间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他的琴盒打开,小心地查看那把红褐色的小提琴在这一路的颠簸下是否安好,确认后,司辰微笑地把琴盒往背上一背,说道:“天佑,我们出去转转吧。”
司辰迫不及待地想给天佑展示“他”的城市,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城市。
傍晚的BJ,匆忙的人群和拥堵的道路如同这座城市跳动的脉搏,生生不息,给这个夏天又增加了几分热度。渐渐地,夕阳缓缓下落,华灯初上,空气里逐渐少了些许燥热和不安,气息也变得祥和了很多。
司辰和天佑慢慢走在后海边,一丝凉爽的风吹来,从水汽、林荫及四合院的院墙中透出来一股老BJ悠然自得的味道。
司辰停下了脚步,对着水面,轻轻地拉起了小提琴,像是送给久别的城市一句回来的问候。
一曲作罢,司辰笑嘻嘻地跟天佑讲起了小时候的事:“我小时候常来这附近,在水边摘柳条,在胡同里捉迷藏,绕着和珅的府邸跑圈儿……”
司辰把手指向前方:“再往前走,到荷花市场,一边是潮男潮女、灯红酒绿的酒吧街,另一边是大爷大妈跳广场舞、各路票友唱大戏,自得其乐,很有趣……我特别喜欢这片水,夏日波平如镜,荷花盛开;到了冬天,整个水面会变成一个大大的冰场。小的时候,我哥总是会带我来滑冰,还用那种小凳子自制的雪橇车,拉着我,不摔得一瘸一拐的都不肯回家……”司辰说到这里,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跟你哥的关系真好啊!”天佑轻轻感叹着。
“那当然了!特别好!”
“那和你的父亲……”
被天佑这样一问,司辰神采飞扬的脸突然低垂了下来,他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蛮横霸道,更重要的是……”司辰的话突然哽住了,他转过身,把手搭在了汉白玉栏杆上,望向远方那座轮廓模糊的望海楼。
“更重要的是,他对我的母亲很不好。”当司辰被碰触这个话题的时候,心里对父亲的怨恨一下子涌了上来:“你知道吗?那种不好,不是简单的吵架生气,相反,是一种冷漠,可怕的冷漠!不关心、不在乎、不理不睬、形同陌路。从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态度。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对母亲笑过,没见他们像一家人那样聊过天,逛过街。甚至在我母亲患上癌症的最后那段时间,他都没去医院照看过。这对母亲来说是多么可怕、多么折磨人的日子!”
司辰轻抚着手中的小提琴,接着说道:“这把琴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据说我母亲年轻时也很爱音乐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听她拉过琴。我曾经问过原因,她只淡淡说了一句‘你父亲不喜欢’……”。
“所以……”
“所以我真的无法理解,如果他不爱母亲,他们为什么要结婚,又为什么生下我哥和我!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得像块没有温度的冰,伤害的只有家人!”司辰一贯温雅的样子此刻却像变了个人,压在心底多年的情绪终于随着控诉释放了出来。
“也许……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天佑把手轻轻搭在司辰的手上,安抚着他的情绪。
司辰做了一个深呼吸。“也许吧,就像我哥现在不也是嘛,被迫去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只因为父亲要他这么做!唉,我哥还是会顺从于我父亲,但是我不会!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爱我要爱的人!我会有我的选择!”司辰紧紧握住了天佑的手,当两人十指紧扣时,一股电流带着温暖的力量穿透了两个人的内心。
天佑对司辰温柔地说道:“你不要和你的父亲闹得太僵,其实,能有家人在身旁就是种幸运。”
“嗯,我明白。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会有分寸的。只是……”司辰紧锁着眉头,继续说道,“我总感觉在他的面前挡着一堵墙,一堵很厚很厚的墙,他站在墙的那面,让我摸不透,也无法靠近……”司辰的目光凝重地望向远方,他跟父亲之间的隔阂是他多年来无法破解的一道难题。
“好了,不聊这些了。”司辰深呼一口气,微微一笑,“前面有间小酒吧,音乐很好,咱们去喝点东西吧。”
昏黄的灯光把酒吧照出一种懒洋洋的暖色调,一首古老的钢琴曲轻柔地流淌着,松软的沙发让人想瘫软其中睡上一觉……BJ的夜晚,有张有弛,有动有静,无论是谁都能在这座城找到一个角落,安放自己的疲惫与慌张。
“我本属于这座城市吗?我的父母真的就是他们吗?我们一家真的遭受了那样可怕的意外吗……”天佑的脑子里不停地闪现这些问题,她感到心里有无数朵飘摇不定的蒲公英等待着落入泥土。
天佑端起司辰为她点的“玛格丽特”,酒杯里的液体发着淡蓝色的光,像一杯神奇的药水。
她轻轻抿了一口,是甜的!伴着杯边的盐粒,天佑体验到一种奇妙又快乐的味道!她又抿了一口,望向幽暗灯光中司辰的笑容,那笑容明朗纯粹,给人一种向阳而生的温暖。看着这样的笑容,她的心慢慢地沉静了下来,嘴角也挂起了微笑……
BJ的夜,本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