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娘的匕往上寸了半寸,低声道,“想清楚再回答。”
薛旺战战兢兢求饶,“夏,夏大人,小人是被陈海洲逼的,没办法,人总要吃饭啊。”
夏云鹤嗤笑一声,“陈海洲大兴刑狱,网罗罪名,诬陷忠良,你知道昧良心,还帮他做脏事。可有想过,你能倚靠陈海洲到几时?”
薛旺看了眼臻娘手中明晃晃的匕,咽口唾沫,道,“小人不明白夏大人意思。”
“人总该为自己留条后路,你那么帮陈海洲,他可记过你的情义?今日不照样让你难堪……”,夏云鹤笑了笑,继续说道,“更何况,花无百日红,你怎么能保证陈海洲一定更胜一筹呢?”
“您知道?”薛旺一惊,瞪大眼睛看向夏云鹤。
夏云鹤一惊,随即敛下眼眸,并没回答薛旺的话,她笃定,薛旺一定知道些什么。
臻娘抵着刀,警告薛旺,“少耍花招。”
“不,不对,你不知道。”薛旺摇摇头,自言自语,“他今晚才说的,你不应该知道。”
夏云鹤拢紧身上白裘,试探着问道,“陈海洲又要诬告有人谋反?”
“对!也不对!”薛旺竟有些焦躁。
“他莫不是要诬陷定王谋反?”
薛旺道:“正是也。他不仅要诬告定王,还有兰嘉公主,万氏宗亲,更要窃权,要谋反的,是他!”
马车停了下来,黑马打了个响鼻,嘶鸣几声。臻娘示意安静下来,薛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四下寂静。
薛旺看了眼脖间的匕,笑着去推刀尖,“这……不去外面看一眼?”
匕没有丝毫后退,臻娘低声道,“别动。”又轻轻吹了个口哨,马车再次缓缓启动。
夏云鹤靠上厢壁,心突突直跳。兹事体大,原以为陈海洲只诬陷定王,她欲借万家之势,又恐失算,颇为棘手。岂料陈海洲胆大包天,孰真孰假,还得细问一番。收敛思路,她轻咳几声,缓了口气,“此话当真?”
薛旺道:“自然为真。我听了这话,被他绑在柱上痛打了一番。夏大人,您说,我们怎么办?”
“嗯?谁与你我们?不过今日刚巧碰上你。”夏云鹤微微挑眉,抬眼看他,“这么大的事,不能隐瞒。皇帝不一定会听你的话,去找定王禀明一切。”
“这,这……”薛旺吞吞吐吐,总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夏大人,这……”
没理会薛旺继续“这,这,这”,夏云鹤冷声吩咐臻娘,“去定王府。”
臻娘应了一声,警告薛旺,“我去前面驾车,你要是胆子大,就动夏大人一根指头试试。”说着掏出两个核桃大的铁球,轻轻一捏,意思再明显不过。
马车轻轻一震,一道黑影攀上车驾,紧接着,清润的男声传入车内,“夏大人,我驾车,送你们过去。”
原来是卫斯昭……夏云鹤心中稍定,平日隐匿在暗处的卫斯昭,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
臻娘自然也听出驾车之人的声音,收了匕,但还是牢牢控住薛旺。
雪已停了,街道清冷,只有车轮辘辘声在青石地面上格外清晰。
薛旺缩在角落,心中觉得憋屈。他稀里糊涂被许行摆了一道,误听到陈海洲的计划,又被陈海洲撞见他谩骂许行,谁知被陈海洲绑起来痛打了一顿,赶了出来。
他怎么会跑到夏云鹤的马车上?薛旺偷瞄了一眼夏云鹤。只见夏云鹤半倚在榻间,月光透过窗格洒在她的眉眼上。
俊眉微蹙,目若寒冰,眉间的英气因病减去三分,反多了一丝忧郁,两靥徒染病容,偏偏病得好看。
他忍不住多看一眼,不觉有些痴了。忽觉肩头一疼,下意识转头,被臻娘用眼神狠狠威胁。
薛旺缩了下脖子,垂下头,给自己一巴掌,心中暗道:信了夏云鹤的邪!
状告陈海洲谋反,万一被陈海洲知道,他的小命不保……一边是陈海洲,一边是定王和万家,他谁也惹不起……得想个办法,赶紧逃……
“薛旺,你可知谋逆为灭族大罪?”
夏云鹤一出口,惊断薛旺思绪。
他神色一滞,张了张嘴,抬眼看向夏云鹤,哆哆嗦嗦道,“小人知道。”
“谋逆是死罪,知情不报者,实为包庇,亦是死罪。”夏云鹤抱着暖炉,垂下眼眸,冷着声提醒,“到了定王府,你将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定王,不得有任何隐瞒。”
薛旺擦了擦额上冷汗,点点头,不敢再和夏云鹤对视,他瞥了眼眼睛眨也不眨的臻娘,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
车轮辗转,辘辘前行。
良久。
马车渐渐停下,卫斯昭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夏大人,定王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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