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镛没有回话,他在思索。
而看到千镛如此,黑衣人自知目的达成,已不必再停留,便道:“大王,在下告辞。大王若是有何吩咐,小人化名白峡,在万安客栈随时恭候。”
千镛无言,默许了黑衣人的告退,自己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堂前沉思。
直到现在,他其实也还有得选,他可以将这个人杀掉,一切相安无事,但他的选择也就只有两个:要么忍气吞声,直到夏启彻底收回南洲,千家从此破落;要么继续暗中钻营,独自对抗漠国,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那么与梁国合作呢?
这对于梁国而言,可以削弱漠国,他也可以肯定梁国的目的就在此。而对于自己,有了梁国的帮助,或许他真的可以将南洲从夏启的手中彻底拿过来,去做一个真正的王。
但这绝对是一步险棋,因为他还是必须直面漠国的愤怒,还可能被梁国捅刀子。
实在难以抉择。
千镛这一想,就是几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宫女端上来的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已换了三道。
此时,安静的殿内又一次传来了女子的厚底鞋踩在地板上的响声。
“本王已经说过了,今日无心用膳。让王妃不要再命人送饭了!退下吧。”千镛继续读着手中的经书,沉声道。
“爹爹,是我。”细柔的声音从堂下传来。
“莹莹?你怎么来了?”
千镛皱着眉抬起头。此时,女儿千莹淳早已将热好的饭菜端到了他的案上。
“爹爹,女儿想去一趟缈城。”她话语直奔主题,显然,是已经考虑良久,最终下定决心前来诉求。
千镛长叹一声。
一桩烦心事还未了,另一桩烦心事又涌上了心头。
他知道为什么女儿想要去缈城。
因为近期是启灵公主十五岁的生辰,在这场漠国近来最为重大的宴会上按照惯例会有一场比武,几乎所有名门望族的适婚男子都会参加,以博得皇婿的候选之位。
这其中,最众望所归的就是齐家大公子,齐炎。
不巧的是,自两年前,这位年轻的沙城铁骑校尉随军一同到南洲,几番偶遇下来,女儿的芳心便彻底沦陷。
“去缈城?为了齐炎?到底还要爹说多少遍?你和他根本不可能有结果!”他的语气十分不耐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她强调此事,可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女儿偏偏就在这件事情上死咬着不肯放松。
“就算,就算不可能,我也还是想去见他最后一面。”千莹淳坚持着道。
“莹莹,爹知道,齐炎是你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可你也要认清现实,你和他的姻缘,不是爹爹能够左右的。今年你就十八岁了,该懂得天涯何处无芳草的道理,得不到,就放下,这偌大的南洲总会有适合你的男子。”千镛道。
“不,爹爹,我知道,阳哥(齐炎,字阳)不喜欢那个公主,他也是被迫的,女儿从小到大一直为父命是从,只有这一次,恳请爹爹能成全女儿。”千莹淳哭诉道。
“就是让你去,除了徒增悲伤,还能有什么用?何必呢?你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千镛狠狠地一甩手,厉声道。
千莹淳愣住了,这是父亲第一次这样大声吼她。
可所有的委屈在这一瞬没有变为胆怯,而是全部化作怒火与埋藏心中的妒火一同涌上心头。
“可为什么那启灵公主就可以选?为什么她就可以一句话都不用说就把我的阳哥抢走?”她带着哭腔同样大声地回问。
两人的对话声激烈起来,面对针锋相对的女儿,千镛怒不可遏,从小到大,自己的女儿总是温顺得像只绵羊,可今天,为了一个齐炎,居然敢和他这样说话,简直不可理喻!
“就因为她是公主,就因为他的父亲才是这块土地真正的王!所以,她想选谁就可以选谁,而你,不行!”他一字一顿,就像所有的父母一样,用最为现实的话语,狠狠刺破儿女的一切幻想。
千莹淳愣了愣,半晌,竟大声哭了起来。
“那为什么你不是!?”
千莹淳抹着眼泪跑出了门,留下一脸愕然的千镛。
这一句话足以让千镛当即以家法严肃处罚这不懂事的女儿,但他没有,相反,先前所有一切的愤怒,最终都转化为了最为沉重的无奈。
在沉寂了不知多久后,千镛缓缓抽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了些什么,随后起身。
“来人,取了这封信,送去万安客栈,白峡。切记,一定要亲手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