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阿琰也正在经历五衰,尽管才刚刚开始,但这意味着阿琰身上所受到的任何伤害和冲击都会加速这个过程,原本莲王对五衰还停留在一个概念上,可此刻他亲眼见到了阎浮,忽然就意识到了现实——阿琰未来也要忍受病痛和衰老。
莲王突然不想在这里多待,他定了定神,开了口:“魔主阎浮。”
浮屠塔是一个封闭之所,外面的动静传不进来,阎浮与世隔绝了万年之久,突然听到人声,只以为那又是幻觉。
他下意识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浑浊而茫然,好一会儿才有了焦距,对上莲王的视线后微微吃了一惊。
“你是什么人?又是来杀我的?”阎浮的声音沙哑,与老人一般无二,但他语气仓惶,好似在害怕着什么。
“我来修补封印,顺便问你几个问题。”莲王道。
阎浮却恍若未闻,他答非所问,甚至愤怒地冲莲王喊道:“你休想杀我!你杀不了我!我还会复活的!”
莲王皱眉打量阎浮。
阎浮的神色明显不正常,他的眼珠不受控制地胡乱震颤,手指神经质地紧抠另一只手的手背,下一刻他看向另外的方向,瞪着那里大叫了一声:“别!你别过来!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这好像是……莲王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他此刻正忧心外面的阿琰,只想速战速决,他没时间跟阎浮多废话,便以神识探进了阎浮的识海。
果不其然,阎浮疯了。
莲王下意识以为是万年的囚禁以及五衰的症状让一个大魔头不堪忍受从而变成了一个疯子,可是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因为阎浮的识海里全是魔气,他没有半分清明的神智,也没有一点作为“阎浮”自身的主观意识。
怎么会这样?
是魔气让阎浮发疯的?
阎浮分明是魔主,怎么会被魔气逼疯?
但如果是这样,那么万年来魔气泄漏一事就说得通了——像阎浮这样的魔主,魔气是力量的来源,如果不是他自身抗拒,魔气又怎么会外泄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可是魔气把魔逼疯这件事透着古怪,如果是这样,那么阿琰承受的魔气可比阎浮多得多了,难道这就是先天魔王和后天入魔之人最本质的区别?
幻境崩塌
琰魔王看着镜子里的青年。
他认得这个青年,青年的名字叫优昙,他有一个师父,叫作意拂悲。
青年没有穿衣服,他的身体从心口蔓延至四肢都有着如枝杈一样细长的疤。
这些疤就像是被下了满身的诅咒,跟随他长大,直至他消亡。
“你不好奇吗,它们的来历?”琰魔王听见自己充满蛊惑的声音对青年道——这显然是优昙还未曾觉醒的时候,他作为一个心相正在不断诱惑优昙入魔,只有优昙入魔,他才能真正冲破优昙这具被写满光明咒文的肉身的桎梏。
琰魔王从指尖释放出些微的魔气,镜子里的青年不由微微蹙眉。
“很难受吧,这些疤就如同一个囚牢,将你困在里面,你想不想出来?”
镜中青年摇头:“不能,我不能出来。”
“为什么不能,你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们没理由这样对你。”
“因为……师父。”
“师父?你那么喜欢你的师父吗?”琰魔王想到那个眉目温顺的佛者。
“嗯,我喜欢,最喜欢师父了!”青年毫不迟疑地道。
“那我帮你一把,给你一点点我的血,你就能多忍耐一点,你难道不想帮助你的师父斩妖除魔吗?”
“想、我想的。”青年道。
“这就对了,乖孩子,来,喝一点我的血。”琰魔王将手腕咬破,递到青年的唇边。
青年并未抗拒,他本就一直在寻求能够不排斥黑暗的方法,否则师父能去的地方,很多他都不能去,师父需要力量的时候,他却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等着,这全都因为他这一身的禁锢。
他低下头,张嘴饮了一口魔血,同时嗅到了一股异常甜美的味道。
那血并不是鲜红色的,而是有些暗沉的深红色,看起来甚至偏黑,他有些意外为什么血就没事,就听琰魔王语带嘲讽道:“魔可不是那么肤浅的存在,你如今能喝下魔血,不就正好说明了‘洗心换骨’这个禁制不堪一击吗?”
洗心换骨的禁制是留在心和骨上的,却进不到血脉里,由口而入的魔血,巧妙的避开了所有禁制,经由血脉输送到心口,远比魔气更直接也更有力,仅是一小口下去,青年就感觉到心口隐隐发烫,却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这就说明禁制的确没有被碰触到。
“那能用魔血解开禁制吗?”青年问。
“不能,禁制虽然有漏洞,但骨血相连,一次性饮太多魔血,累积的魔气就会超过界限,那么禁制还是会被触动的。”琰魔王这样告诉青年,他的声音充满诱惑,让人不自觉就乐意听从:“这件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尤其,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告诉你的师父,知道吗?”
“……嗯,知道了。”青年的眼睛在魔血饮入后有一瞬间变得漆黑,随即又很快恢复正常。
阎浮疯了,莲王也就指望不上他了,不过本来莲王的打算也只是利用一下阎浮帮助阿琰回收一下魔气,但是现在看来,还不如直接用浮屠塔来的更方便有效。
莲王激活塔身咒文,浮屠塔开始变大。
莲王顺便给阎浮套了个金光罩,未免阎浮疯上加疯——好歹是万年前唯一一个接触过阿琰的人,万一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些关于先天魔王的线索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