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危翻转手掌,看了许久,在山谷被黑龙卷着腰、咬着手的画面仿佛就生在昨日。
克里试探道:“长官?”
黎危回神:“情况怎么样?”
克里抱歉道:“您刚……失踪的时候,我们瞒下了消息,但后来实在太久了,议庭一直追问项目进度,我不得不单独禀报了审议长。”
黎危嗯了声:“不碍事。”
克里松了口气:“不过审议长的意思也是先瞒下您失踪的事,她会安抚住议员们,等您回来。”
黎危没有记忆,不清楚当下的自己和梅瑞斯是什么交情。梅瑞斯为什么如此信任他?一个少将军衔都无权知晓的秘密项目,却会私下告诉他,甚至在会议上当着一众知情者举荐他参与这个项目?
哪怕在他失踪后,也依然觉得他能顺利回来,甚至主动帮忙隐瞒。
只是因为清楚他的能力吗?
在这段时间线的数月之前,黎危还只是个上校,而审议长代表着人类的最高权柄,两者应该很难相互接触才对。
早就有的疑点浮出水面——这真的是他的记忆?
又真的只是记忆?
疑问当下尚且无法得出答案。
一切都太真实,太清晰。
光洁的玻璃倒映着重重叠叠的身影,研究员们步伐匆匆,激烈讨论着一些听不懂的专业术语,翻阅手上的文件时,清晰明确的实验数据一闪而过……或许是镜面太多,黎危一时间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目前除了审议长和亲眼目睹……的士兵以外,无人知道您为何消失。”克里已经解决来了所有后患,“他们也绝对不会将这事传出去,请您放心。”
无论如何,黑龙的名声都不大好,就算黎危平安回来了,被黑龙掳走过这事一旦传出去,指不定会有多少污言秽语泼在黎危身上,必然会影响仕途。
“您刚回来,要不要先休——长官?”
“长官!”
那种眩晕感持续了很久,有人扶住来了黎危,也许是克里,也许是医生,黎危本能地甩开他们,不喜与旁人接触。
他撑着墙面,腰背微弓,垂下的脸庞苍白无比,细密的冷汗从额角滑落,汇聚成豆大的一颗,滑至下颚,就要滴到地上。
几乎可以预见会形成怎样的一个图案,大约近似一个圆形,四周会迸射出一些圆润的尖端……最后,没人会在意这滴汗液,不是被人踩掉就是被清扫的结局。
但预见的一切都没有生。
一只手伸来,接住了这颗汗珠,握在了手中。
这只手长得很完美,指甲圆润干净,手指线条修长流畅,恰到好处的青筋微微凸起,指关节透着清淡的粉。
手主人应该贴得很近,熟悉的气息溢满周围的每一寸空气。
“黎少将这是怎么了?”对方轻笑,“看起来脆弱得就要死掉了。”
黎危闭了下眼,再睁开时,那股眩晕感
已经淡却了很多。
他问:“席来这做什么?”
身旁的视线紧紧锁在他身上,声音很轻:“项目毫无进展,我当然要来看看指挥官是不是还活着。”
附近的研究员都走了,只剩下医生、克里还有研究所的几位高层。他们满脸担心,生怕这位新晋少将在研究所出事,而被上面问责。
黎危忽略了仍在抽痛的几根神经,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向游厄,而是瞥了眼在场看起来资历最深的男人——
他应该就是研究所负责人,贾斯廷。
游厄顺着他的目光,同样看向贾斯廷。无论他装得有多体面,他的气息已经先主人一步宣誓了主权,牢牢裹住了黎危,像个蛮不讲理的强盗。
贾斯廷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掀起了一个非人生物的妒火:“厄席看起来有些眼熟。”
游厄微笑:“是吗?”
贾斯廷毫无情商,如实回答:“很像多年前被枪毙的一位死刑犯,据说杀了九十多个人……啊,当年好像还是黎少将亲手处决的?”
黎危无言地看着他,没说话。
贾斯廷还在滔滔不绝:“当时我还在城西实验基地工作,院长让我去死刑场带几具尸体回来进行实验,才有幸看见少将处决死刑犯的现场。”
黎危说:“那还真是有够幸运。”
贾斯廷呃了声,完全没听出黎危的言下之意,心里还抱怨着,自己就奉承一下,这位少将怎么还自卖自夸起来了……
于是贾斯廷决定转移话题,继续猛踩某东西的雷点:“我说了不算,少将觉得呢,厄席是不是很像当年那位死刑犯?”
“确实像极了。”黎危不咸不淡道,“就是眼睛颜色不一样。”
“啊对!”贾斯廷赞叹道,“那位死刑犯的眼睛是蓝色,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换做我,怕是都扣不动扳机了,少将却十分果断,完全不为所动。”
游厄微笑的弧度逐渐扩大,就连贾斯廷旁边的副主任都察觉到了危险,他胸前的工作牌写着名字——副主任:喻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