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完这些话之后,便转身走入周围熙熙攘攘的人潮中,逐渐消失了身影。
丁伍仁握着那串手珠,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那老头说的话什么意思?他说得好像我是个嗜杀成性的坏人,可我不是啊!我丁伍仁从小到大,没招过谁,没惹过谁,甚至从来没碰过姑娘的手指头,想当年跟师傅学杀鸡的时候,杀得我……
菜刀一刀一刀剁向猪头的画面,如闪电般重回到丁伍仁眼前,吓得他冷汗直流。
我杀妖了,我还是杀了妖……我怎么能杀妖呢!
丁伍仁忽然意识到,此时的他,正在逃亡。
他慌张地将手珠戴在了左手上,重新迈开僵持许久的双腿,沿着街道飞奔驰。
眼前的画面不断重复着,路上的行人大多是些小妖,有的肥硕的身躯顶着个猪脑袋,有的衣摆下露出蜿蜒的蛇尾,有的用八只爪子在地上爬行着。
当他不小心碰到路过的猪妖时,脑海中的文字改变了。
化形一阶?
这是代表那个妖怪的道行?
丁伍仁心里不断重复着算命老头的话。这个手串,名为妖道珠,能让持有者识别出自己的道行,也能识别出别的妖怪的道行。
如此说来,脑中挥之不去的那个萌生一阶,就代表自己的道行了?难道我丁伍仁真的变成妖怪了?
丁伍仁没精力想那么多了,光是维持现在的度全力奔跑,就让他气喘吁吁,头晕目眩。
他可是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丁伍仁走的是回家的路,因为他不知道能躲去哪。
路上的妖怪渐渐少了起来,吆喝声、交谈声、笑声,都逐渐被渐起的蜂鸣声遮蔽,从肺里呼出的每一口气都似乎夹杂着血。
眼前尽是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的人——人类。
看见人渐渐多了起来,丁伍仁知道他快到家了。
在笼城,卑贱的人类,通通都蜗居在名为人笼的一小块居住区里,丁伍仁也不例外。
随着石板路替换为土路,干净的白墙变成凌乱的石墙,空气中烟火的香味变为一种陈旧的腐臭味之后,人笼到了。
丁伍仁回头看了一眼街道,只有寥寥几个乞丐,并没有妖怪跟过来。
他转身走进只够两个人并排走的小巷子,空间的闭塞瞬间给他提供了安全感,他放慢了脚步,七转八拐的走了足足五分钟,然后踏上了长满青苔的阶梯。
虽是正午,这里却格外阴凉,仿佛人笼之上恰好有一片乌云遮挡住了阳光。
阶梯盘旋着向上,阶梯旁的石墙时不时出现一扇紧锁的破门。丁伍仁默数着,走到第七十八节阶梯,拐弯进入潮湿的走廊,走廊两侧尽是人家,有妇女在走廊中洗衣服,也有几个孩子在那里弹弹珠。
丁伍仁穿过走廊,在尽头处,又出现一段阶梯。
一,二,三……
丁伍仁走入到人笼深处。这里一切的热闹与欢笑都不曾存在,仿佛与外界熙熙攘攘的大街是两个世界,潮湿的空气在冰冷的砖上凝结成滴滴答答的水珠,岩石筑起的楼层之间呼啸着凄厉的风声。
走完第一百四十二个台阶后,丁武人抬头望了望天,这里是唯一能被太阳照射的一平米地。他等气喘匀了,接着往上走。
布鞋踩在湿润的青苔上,出粘腻的声音,四周时不时传来男人浑厚的吼叫,和女人凄厉的惨叫,每个房门后仿佛都有人在窃窃私语,仿佛住在后面的不是人,而是老鼠。
丁伍仁走完二百六十个台阶,转身进入一个两人宽的狭窄走廊。
取出钥匙,打开房门,丁伍仁突然没了力气,扑倒在地。经过两天两夜的忙碌,加上这一段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丁伍仁再也控制不住困意,他闭上了沉重的眼睛,睡着了。
黑暗中,那几个文字格外醒目。萌生一阶。
……
“欢迎欢迎欢迎,欢迎来到本官的洞天,本官虽贵为人司,却也放得下身段来,接待你这个,额,平平无奇的人类?”
丁伍仁一睁眼,现自己正站在红彤彤一片的未知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的香气,金黄的灯笼如星辰一般,高高地挂在天空上,没有风,却来回地摇曳着。
“额,本官已经很久没见着人类了,让我看看,额,确实是人。”
古灵精怪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丁伍仁找了找四周,空无一物,远方是蔚蓝的无尽且深邃的黑暗。
原来是在做梦,这样奇妙的场景,根本不可能存在现实当中,我一定是在做梦了。
丁伍仁用力拧了一下大腿。
疼!
“不过无所谓,聚宝盆欢迎所有妖怪!包括人!额,总而言之,欢迎光临聚宝盆!”
丁伍仁挠了挠头,感觉头痛得很。
“额,客人?我在这儿。”
丁伍仁感觉有东西在自己膝盖前面蹦跶,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大耳朵老鼠,穿着是迷你版的官袍,还是红色的,格外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