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步到阳台上,下完雨后的潮意在周身涌动。
摁下接听键后,云洪在电话那头一五一十地汇报说:“麻仔……死了。”
男人乌朗眉,眉眼处压着些戾气,拨开烟盒挑出根烟含着。
那根烟他没点燃,只是在薄唇间起落,思绪却不断游离。
这么短的时间,麻仔更像是被灭了口。
“我知道了,其余的人进行跟一下。”裴骁南伸手拢火,许久才磕掉那截烟灰。
紧接着是k过来的消息。
原鸿的意思是让他早上八点过去禁毒基地会议室商量事情。
自调任江城,原鸿已然许久没有联系过他了。
如果不用再回南江缉毒大队,他原本以为之后很难再跟原鸿碰面。
毕竟干这一行的肩头责任繁重,有可能每一次见面都是最后一面。
裴骁南也不知道自己在阳台上站了多久,直到眼前的世界不再是陷落到一片黑暗中,江城的天色泛着鱼肚白。
天亮了。
他换下小姑娘为自己准备的睡衣,捞过外套穿好衣服。
轻声回到房间时,裴骁南凝视了会儿小姑娘姣好的睡颜。
黑睫压下,鼻尖挺翘,颊侧软乎乎的。
确实是令人沉溺的温柔乡。
她可能是等待了许久,整晚上根本没有睡熟,翻了个身,忽然睁开眼问他:“是要去局里了吗?”
裴骁南回应得没有波澜,安抚道:“案子出了点问题,处理好的话,我晚上再过来接你下班。”
“嗯好。”时晚寻收拢了五指,攥着他曾经送给自己的一枚玉佛。
她知道他的那些任务都是保密级的,心下忐忑的同时又拉住他的衣袖。
“那你把这个戴着。”
裴骁南看着她把平安扣戴到自己手里,又听见她温软的嗓音:“你之前把从不离身玉佛给过我,这个平安扣是我之前去寺庙求的,就作为交换好了。”
裴骁南有一瞬的心情复杂,又顺着她耳后的丝,隐匿掉翻涌的情绪,只是说:“好。”
天色蒙蒙亮,一路上越野疾驰,掠过窗外一排排银杏树。
仍然是那块儿石碑,鲜红的字刻在上面。
抵达禁毒基地后,裴骁南跟今早站岗的警员打了声招呼,去到宿舍换了身藏蓝色警服。
门外,裴骁南先是敲了敲门。
会议室内,原鸿跟6良淮一左一右地坐在桌前,气氛压抑到如乌云压顶,暴雨看不到尽头一般。
原鸿比大半年前见面时还要苍老几分,两鬓风霜,神情严肃。
反倒是6良淮先喊他进来:“过来坐。”
“6局、原局。”裴骁南打着招呼,盯着两人的目光身姿利落地走过来。
“知道我今天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原鸿双手交握,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
从警多年,就连问话时原鸿的气场也会不自觉带着审讯感。
沉默半晌,裴骁南扯着唇角应声:“心里有数。”
只要一天还没收网齐弘生,他的心底就始终存在一根刺。
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剑,要落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原鸿用陈述的语气继续说:“你们抓罗彪下线的时候跑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虎哥,也是齐弘生之前的手下。”
“后面生什么事你应该知道了。”
原鸿将装在塑料袋里的手机和电话卡拿出来,将卡放进去后,又摁下开机键。
屏幕亮起,散着幽微的光,映照进他深如池渊的眼底。
“这个手机和电话卡是你之前亲自交给我的。”原鸿轻叹了声,蕴着五味杂陈的情绪,“我也做好了一辈子不会再响电话的准备,昨天凌晨三点,有人给你打电话,虽然经过了层层加密掩埋,但是经过技术人员分析,我们查到了ip地址,是从西城打来的。”
空气像是冰冻般,将到冬天时的零下。
裴骁南咬着后槽牙,肩膀沉下,落拓中带着几分不羁的味道。
良久,原鸿才拍拍他的肩膀:“骁南,做好回去的准备吧,明天我会安排专人送你去机场。”
“如果有想处理的事情,今晚先都安排了,也跟家里人都报备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裴骁南盯着手上的那枚平安扣出神,脑海里像是相机一帧帧翻阅着照片。
如果他要回去西城的话,她肯定会难过的吧。
但接受离别,更像是人生一场躲不掉的课题。
明知道一踏上就可能是粉身碎骨的一条路,总有人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