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遥猛然一用力,手下的岩石成了碎屑。他惊怒道:“什么?”
绿水长流
范遥一听“琵琶骨”三个字,先倒抽了一口凉气。
“琵琶骨”,指的是从锁骨向后一直到后背突出的蝴蝶骨部的整块骨头。在肋骨上方,形状像副琵琶,因而得名。
这个位置内围心肺,是手足太阳少阳督脉等流经之处。看着不如咽喉之类的位置致命,确是实实在在的关系着一身气血。哪怕稍有凝滞,都会行动受阻。发不出力来。
这是传说中捉妖用的手段。鲜少用在活人身上。
因为心主神肺主魄,人有三魂七魄,传说妖精虽然不是这个数目,可是魂魄也是都有的,这琵琶骨内同样是魂魄所居之处。就是成了精的。如果被人用锁链穿过锁骨——就算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又或者五行遁术,也是施展不出了。
可是正常人又不会这个!
指头粗细的锁链穿过锁骨,这场景就是只想一想,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据说如果真这么穿了,哪怕就是立刻取下链子,那人从此也是废人了。
穿琵琶骨?范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心中“腾”的冒起怒火来,那火转瞬间便是大炽。他手上使力,触掌之处的石头已经成了齑粉。心下依然觉得不解恨——若是人在那地,只怕立时就大开杀戒了——此时,他气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咬牙切齿,只狠狠从牙关迸出两个字来:“是谁?!”
话虽问出口了,可是范遥不用纪晓芙回答。他转念一想就猜出几分了。能做出这样狠事的,只怕不是灭绝,就是那姓丁的。其余人谁还会有这种胆量?男人在世断胳膊断腿不算个事儿,甚至被人小瞧嘲笑□之辱也不是不能忍一忍。可是被人欺负了老婆,这是往死里结仇。
范遥只觉得浑身怒气都快把他自己点燃了。好似一团烧着了的火,找不到一个发泄处。范遥可从来没有受过女士优先之类的教育,更不会对于别派有什么顾忌。如果是杨逍会先去看纪晓芙伤的如何,就算报仇也得顾忌纪晓芙的想法试探几句。如果是殷梨亭,那更会立刻痛苦纠结,会觉得灭绝究竟是纪晓芙的师父,哪怕行_事再过分也有合理的地方。范遥满心怒火,头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还清醒着——那货活腻了!
他一句话不说,转身就想走。
纪晓芙的声音幽幽从边上传来。她说了三句话。范遥的动作一滞,又一滞,然后终于定在了那里。
纪晓芙道:
“不是师父。”
“是下面人做的。据说是因为我身上有神器认主,可以从百里之外自动伤人?”她声音带着些单纯的困惑,显然对于这个问题一直都没想通。
然后,她看着范遥:“师父那时倒只想打死我的,我就算病了体力不济,也不是没有自保的手段。后来僵持了,他们才想着把我关起来,然后才有下面人想这些法子的……我对于这个倒没有想法。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师父出现的那会儿,丁师姐手里,竟然还有五毒教的毒呢?”
范遥的动作就冻在了那里
所有的怒气,一下子熄灭。
头顶劈开八瓣骨,一盆冰雪倒下来。
整个人,都被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砸的,凝滞了。
五毒教在哪里?五毒教在南疆。南疆在彩云之南,正是他亲自跑去开拓又管了许久的地方,算是嫡系里面的嫡系……五毒教的毒更是因为稀少难得效果阴狠别致,被他重点控制过。算下来,除了曾经送到州府给纪晓芙当样例看过,就只有某次某个教内兄弟路过,恰好碰上了,他送出去一些。
是的,教内兄弟……此一时彼一时,大约现在,本教确实会觉得一个没有纪晓芙的峨嵋,比一个有纪晓芙的峨嵋更放心些?
惊怒痛苦迷茫心疼不可置信种种表情如走马灯儿转着过去,天旋地动。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那人。
纪晓芙却笑了出来,声音听着还很放松:“啊!看样子你不知道!这就好。我就觉得我人缘儿应该没差到这份儿上……”
她眯着眼,在江边的阳光下,整个人都一下子都显得轻快了三分。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因为受了伤或者什么的,声音听着有些怪,可是二人离的近,倒听得还清晰:
“其实大家都不是坏人。”纪晓芙说。“师父多年执著报仇,有些走火入魔,就有一点‘谁敢不按照我说的每一句话办事,那就是跟我作对,立刻弄死没商量’这样子的。她心里苦,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所以,搞成这样,是从前一直都刻意忽视了这里,挺遗憾的……”
范遥睁大了眼睛。挺遗憾的?就算是师徒,人家可是想弄死你啊!穿琵琶骨那事情,就算不是她们下的手,多半也默许了!居然只是……挺遗憾的?
纪晓芙扭头望着江水还在继续呢:“……而且,想一想,师父她后来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我也未必能弄断链子跑出来。”纪晓芙若有所思地做了结论:“所以,虽然有些难以理解,不过,这大概就是她爱护徒弟的一面了。她大概一直都挺喜欢我的!”
范遥看着纪晓芙都呆了。他不能理解眼前这人说的是啥!他头脑里被各种想法拥堵阻塞了,竟一时间不知道该问哪个……受伤那么重,这么多年武艺废了你不恨么?师徒生死相见为了争权,你难道内心没有一点怨意?听这个意思,居然都不想着报复么?!只说峨嵋这么久的基业,凭空被人用小手段篡了去,你曾经的那么努力谨慎,现在被人胡搞,你怎么能不想着夺回来然后弄死所有跟这事儿有关的人以示威严?尤其,这种天下之大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的感觉,怎么能,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