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被抓到了,杰内西斯的父母神情紧张。村里灯火通明。安吉尔挨了一顿骂,但是杰内西斯没有。
——回来了就好。
杰内西斯的父母紧紧将他抱在怀里,杰内西斯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她好像被忘记了,但是没关系。
那晚,村里的大人们都松了口气。
杰内西斯的父母后来把她想起来了。他们拜托她以后看着杰内西斯一点,村外的世界很危险,小孩子不能跑那么远。
杰内西斯的父母于她有恩,所以她说好。她以后负责喊杰内西斯回家吃饭。
村里的孩子开始追星,杰内西斯忽然对收音机和报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收音机转播战况时,两人待在二楼的书房,她负责在地图上记录英雄萨菲罗斯的行军路线,杰内西斯负责总结点评。
那个年代,神罗代表着发展,代表着人类的进步和未来,和神罗敌对的势力则是守旧和落后的象征。魔晄的开采利用给社会带来了无限可能,而野蛮愚昧的五台人想让大家的生活倒退回几十年前。
五台人想要的世界,没有电灯,没有收音机,没有卡车,没有苹果加工厂,想想就令人颤抖。
五台战争虽然进行得如火如荼,战火距离南部群岛却无比遥远,遥远得就像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一样。
三人依然经常一起上树下河,躺在山坡上看云卷云舒。可她能感觉到杰内西斯的心在很远的地方,比海天相接的地方还遥远。
帮杰内西斯收集卡牌。当年流行模拟五台战争的卡牌游戏,萨菲罗斯的卡牌尤其稀有,拥有一张可以让村里的孩子对你俯首称臣。
杰内西斯对这种模拟游戏不感兴趣,但他对收集卡牌感兴趣。卡牌上的角色出现概率随机,撕开亮闪闪的包装才能知道结果。
萨菲罗斯的卡牌和萨菲罗斯的海报、杂志、报纸照片,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杰内西斯珍藏的盒子里。剩下那些杂兵的卡牌,则是全部进了她的口袋。
她将那些杂兵的卡牌当书签用。杂兵一号住在童话书里,杂兵二号常驻字典,杂兵三号负责镇守杰内西斯母亲的家传菜谱。每个杂兵都有神圣的任务。
躺在山坡上时,她指着天边的一抹云彩说,看,像不像一个蛋壳?
巴诺拉村就是一个蛋。这个小小的世界,如今被英雄萨菲罗斯的存在敲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透过那个缝隙,他们第一次窥见了不一样的、煜煜闪光的人生。
那时候大家都梦想着成为英雄,就连安吉尔都有些意动。
小时候,三人总是一起出去玩。杰内西斯和安吉尔跑得比她快,跳得比她高,力气比她大,就连在水底下憋气的时间都比她长。他们淋了雨没什么反应,她却会像普通人一样感冒生病。
她之所以能跟在两人身后,和他们一起爬树、一起去探险,是因为他们会放慢脚步等她。
等她吭哧吭哧地爬到树上,等她穿过麦田,跑上山坡,追上两人的身影。
过去,她能够追得上杰内西斯和安吉尔,是因为他们愿意等她追上来。
杰内西斯和安吉尔走后,她早上第一件事还是去杰内西斯家,和杰内西斯的父母一起看报纸,一起听收音机,确定他的父母有心情好好吃早饭。
离开杰内西斯家后,她会拜访吉利安。在她的印象中,安吉尔的父亲一直身体不太好。
安吉尔的父亲去世后,吉利安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时间变长了。
杰内西斯的家缺了一块,安吉尔的家也空荡荡的。她陪吉利安说话,两人一起做午饭。安吉尔以前经常会从外面带花回来给他的母亲,所以她也每天给吉利安带花。
巴诺拉村的村民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片土地上,很少有人离开村子的地界。吉利安是个例外,村里人对她的过去讳莫如深。安吉尔的父亲还在世时,一家三口的关系十分亲密,安吉尔虽然经常被父亲责骂,但心底一直以严肃板正的父亲为荣。
下午去杰内西斯家的果园帮工,晚上的时候随便凑合凑合吃点东西。
今天她去河里抓了鱼,抓了很多很多的鱼。一个人根本吃不完的鱼。
今天她爬到了村里最高的苹果树上,一个人看了很久的云。
太阳落下去了,月亮升起来了。晚霞燃烧殆尽,在世界的尽头落下一堆灰烬。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去了一趟海边。她一个人穿过黑暗的树林,海风迎了上来,在她身边来回打转,呼呼作响。
她曾经很喜欢海。
潮起潮落的海,一望无际的海。隔开了群岛和大陆的海。
她无法跨越的海。
她每天都捡一颗最漂亮的石头,放到窗边的玻璃罐里。等这个玻璃罐装满的时候,杰内西斯和安吉尔说不定就回来了。
一个玻璃罐装满了,那就再换一个。下一个玻璃罐装满的时候,两人说不定就回来了。
她在树上倒挂。她现在是捉萤火虫的一把好手。村里没人比她摘苹果的速度更快。杰内西斯的父母让她帮忙管理果园。她开始读《loveless》,从第一次读的时候直接睡着到后来倒背如流。杰内西斯书房里的那张地图,萨菲罗斯的行军路线还在前行。
她每天都给吉利安带一束花。
吉利安和杰内西斯很像,但又不完全相像。巴诺拉村的村民安于现状,杰内西斯却对外界怀着向往。吉利安的不同之处在于她去过外面的世界,回来后却对她的见闻只字不提。
吉利安曾经也是一只鸟。一只展开翅膀,以为自己会飞向更广阔天空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