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可是,”我沈声打断他,“那么长的战事朝廷必然也倍感吃力,若不能出兵滓乌,那就立即回朝。”
和熙茗分开了这么久,我不知道他是如何一步步从对我的思念中长大的。
萧离虽办事沉稳,但生性谨慎,是决不会像我那样对待熙茗的,他必是恭恭敬敬,一板一眼的把天子当如何,不当如何,尽职尽责的教诲熙茗。
那孩子一定是更加寂寞了,宫中诡谲多变,身边又无可倾诉之人,从中的寂寞可想而知。
漫漫岁月,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必然也是空寂难耐的。
但让我真正感到意外的是在第四天的夜晚,从千里之遥的京城风尘仆仆的赶来了一个人。
“下官参见将军,”来人拉下风帽,一头美丽的乌发用玄色的锦带绑在脑后,清秀的脸微笑着仰起,与我对视,“将军,别来无恙吧。”
我一惊,立即从座上站起,“夙言,你怎么来了?”
安夙言,是父亲最得意的门生,也是继我之后,帝国新一任的文科状元。
他自小在萧府长大,与我的情分如同兄弟。
当初走时,我让萧离教导熙茗课业,让安夙言辅佐熙茗朝政。
这两个人不仅才堪大用,也是我最信赖之人。
夙言显然来的匆忙,一路上没有好好休息过,年轻温和的脸上略微的带上疲惫之色。但他仍然涵养极好的行完礼,缓声庄重的对我道:“下官身负陛下的谕令,特来犒赏三军,另外,还有陛下口谕要转告将军。”
我转下正座就要行礼,准备恭听圣谕,不料夙言伸手拦住我,略略一笑,“将军不忙,陛下说将军是太傅是恩师,不用多礼,站着听就好了。”
“是,多谢陛下恩典。”
夙言面南而立,朗声道:“陛下问:太傅的身体都好了么?”
“回陛下,臣已无碍。”
“陛下问:攻下滓乌,太傅有多大把握?”
“回陛下,臣不敢妄语,若此刻攻滓乌,只需十日,便可破国。”
夙言微微一笑,对我躬身道:“将军,话已问完了,臣明日回去自当面禀陛下。不过,陛下说了,若太傅大人身体已然恢复无碍,又觉得攻下滓乌对我朝有利的话,就请太傅大人尽快出兵,平息战事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回朝。”
“是,臣遵旨,多谢陛下。”
公事办完,我笑眯眯地携着夙言的手,一同入座,“路上赶的太急了吧,朝中一切可好,陛下怎样?”
夙言噗哧一笑,“大哥这么急,那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说着带着几分欣赏之色仔细打量着我,“五年未见,看来军中生涯甚好,大哥越发的英姿磊落,教人不敢认了。”
“是么,”我朗声笑道,“那是根本无暇剃须净面,夙言你也学会打趣人了……来来,快与我说说陛下如何,听说长高了不少,学问呢,增长了没有?”
“自然是有的,”夙言含笑回答,“陛下十分勤奋,连离哥都说陛下好学不倦,十分难得,不过……陛下的性子似乎太过内敛,不大爱与人说话。”
我点点头,熙茗素来就是内向胆小的,和萧离他们也不能算熟,所以不多话也不足为怪。
看着办完正事眼皮微拢,倦意四起的夙言,我不忍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再去犒劳三军,不着急,我也有些军务要处理,不能陪你。”
他大方地点头,翻身倒在我的榻上,“走了几天几乎都没怎么合眼,听说大哥受了伤,陛下急我也急……大哥,我最多睡一个时辰,要记得叫醒我,陛下那头……还等着我复命呢。”
“知道,你且安心休息。”
我燃上安神香息,再转过头去时,他已经和衣沉沉睡了。
摇摇头,取了被褥替他轻轻盖上,看着夙言那睡着后如同白莲般的清秀容颜,不禁想起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五年了,都长大了,熙茗,你会是什么样子了呢?
10
安夙言没有在军中多待,他代表天子犒劳完三军连夜就赶回了京师。
看来熙茗心急着等他回去复命。
不过安夙言的意外到来,代天巡狩,极大的鼓舞了本来有些低落的士气。
“天子等着众位将士们斩尽余虐,凯旋而归!”
将士们一鼓作气,八日之内便长驱直入,攻入了滓乌的都城。
在我身前开路的士兵用长矛挑开地上散落的兵刃,惨碎的肢体。
晦暗的天空中,有一道光亮从远处显现,接着越来越明亮,熊熊的火光竟映亮了半边天。
护在马前的忌刚禀道:“将军,滓乌的国君早已出逃,只余下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独自在皇城内受降,属下可否派兵去追杀国君?”
皇城门大开,我策马而入,手中握着的是镶着璀璨东珠的金玉马鞭,指尖摸过盈润的东珠,望着皇城墙上被浓烟卷起的旌旗,将马鞭扬指前方宫殿,“然。”
那种临阵脱逃的乱臣贼子死不足惜,况且他们还留有一个皇子受降,对我而言,则足够了。
滓乌的皇室中只要留一个人活着受降就行了,我要做的便是告诉这些滓乌的百姓们,天朝是如何宽宏大量,又威仪四方的。
任何属国都只能以臣子相称,妄动心思的下场就是国破家亡。
滓乌的皇宫中早已人去楼空,空荡荡的宫殿门口,跪着几个人,领头的人一袭素缟,从内至外,皆是白色,一头快要垂地的乌发格外黑亮显眼。
他腰间束着宽宽的纨素,领上还系着雪白的长纱,整个人竟有几分宛如新荷般的清澈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