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遥遇到不懂的知识点,会先自己想一遍,实在不理解,便稍稍挺身,先侧脸观察简寻的动作,他一般都在沉默思考,写字的时候不疾不徐,总是从容不迫又效率惊人。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简寻的上臂,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温度传递到指腹,低声说一句:“简寻,这题我不懂。”
简寻转眸觑她,剑眉稍扬,这时便把笔搁下,从未拒绝过司遥。
这晚的自习结束,简寻没有拖延时间,两人按时放学。
张承宜在座位上等,两人许久没再放学同行,不免有些想念。
司遥背起书袋,笑意盈盈:“拜拜简寻,中秋快乐!”
简寻眼眸稍垂,没看她,低声说:“祝你快乐。”
而这个中秋假期,司遥并不算太快乐。
临近十月,国际赛的时间越来越近,她要分出更多精力到钢琴指导老师那边参加练习,包括彩排、服装造型,最终选曲,这些都得要她花心思认真对待。
与此同时,学业任务越来越重,虽帮扶小组有成效,可更多时候,她还是得靠自己努力刷题总结,用简寻指导的方式融会贯通。
她上午把部分作业写完,午休片刻,赶到琴房抓紧练习。
琴房是司嘉年出资给女儿买下的私人产业,开在毗邻二中的某个艺术中心,是一个小单间,隔音很好。房间用的是密码锁,仅限个人使用,钢琴也是单独添置的,跟家里那台同款,调弦和手感一致,方便司遥练习。
琴房里隔开了一个小小的休息室,有桌椅和一张单人床,帘子拉上就可以休息,平时她练琴累了又不想来回奔波,会顺便在琴房做习题或稍稍休息。
这算是司遥的小小乐园,鲜少有人来打扰。
今天假期,老师陪练一个半小时,她再单独练习两个小时。
等到她十指麻木,五线谱都快在脑子里打架,周慕臣拨来电话,特地让司机来接她去家宴。
转头收到田悦的微信,说的也是同一件事,她跟老爸先去酒店,周大公子甘愿鞍前马后。
两家长辈都知晓他们感情好,来往甚密,小时候还开过玩笑打趣,就结个娃娃亲。
等到孩子青春期,这种敏感话题再没说过,高。知家庭默契的共识,许多玩笑不宜多开,嘴上一万句,不如实际行动表明。
更何况,他们正在高三,关键时期不容掉链子。
晚饭又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三代人,三处话茬子,同龄人各有话题,一顿饭其乐融融。
期间,周父提起升学规划,周慕臣于出国深造与否摇摆不定,话题遂又波及到司遥,她在饭桌上糊弄了过去。
回家的路上,司嘉年也问:“考虑走艺术路线,出国深造么?去欧洲,可以让外公联系相关的老同事,帮你写封推荐信,也不必留在国内卷。”
司遥沉默了半晌,摇摇头:“还是想好好高考,努力考去京大。”
田悦在副驾驶噼里啪啦回复节日祝福:“你随女儿心意啦,从小到大就捧在手心怕摔了,恨不得挂你身上。在哪都一样,开心就好。”
司嘉年笑笑没再说话,从来也不勉强。
这晚人月团圆,四人小组在群里胡吹海聊,分享彼此生活。
司遥心情很好,她早早洗漱,半躺在床上刷朋友圈。
在一众自拍、聚餐和出游照狂轰滥炸里,简寻的那条朋友圈格外显眼。
只是一小段英文,仍是他们那晚在天台说起的雪莱。
连配图也没有,可司遥就是一眼瞧见了这条讯息。
她轻轻咬唇,点开他的头像,好像是某部电影的手稿。
司遥翻了翻他们的对话,永远都是简短的约定,没有延伸到任何一个涉及真实本我的话题。
她犹豫了半晌,轻敲屏幕。
中秋快乐,你吃月饼了么~
对面许久都没动静,司遥那颗心像被轻轻吊了起来,她尚且没有过这样的惴惴。
她觉着自己有些失态,一直盯着安静诡异的屏幕,好像要把手机看穿那般。
她深深呼了口气,也许,简寻只是在忙着功课,毕竟学神的世界别人猜不透。她有些怏怏地退出微信,打算看一集美剧将这点愁思扯远。
手机微微震动,发出轻响。
去窗边,抬头。
司遥一怔,一种毫无缘由的冲劲促使她掀被子跳下床,她扑到飘窗,猛地扯开纱帘,仰头远眺。
夜空中明月高悬,稀淡的星点缀在天幕,明明是十年如一日的月圆之夜,此际却令她怦然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