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丘叹口气,按
住江冽的手:“江冽,莫急。”
她看向寿材铺老板,先是扶起对方,然后道:“老板,你莫怕。以他的武功,若想杀您恐怕也等不到这个时候了。”
老板一噎,他推开米丘的手:“我、我难道还要承你们的好意不成?罢了罢了,我哪里知道谁对谁错,现在外面的人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和魏善人打交道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就因为一点流言就倒戈相向?你们二位也要体谅一些不是……”
米丘看了一眼江冽,见他眉目古井无波,便知他也没那么生气,于是道:“我们理解,打扰了。”
二人出去,刚走两步,就被叫住。
老板左瞧右看,往米丘的手里塞了块东西:“实话跟你们说,你们再找别家,恐怕也得吃闭门羹,现在的店啊,都不愿给自己找麻烦。要我说,你们办完了事就赶紧走吧,莫要和魏善人比试了,伤了和气也不好。”
米丘勉强一笑,刚想说什么对方就溜回了店里。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上好的木料。
她看向江冽,江冽也是眸光一闪。
两人果然没找到愿意雕刻牌位的店,一路走一路停,渐渐没了人烟。
江冽亲手雕好了牌位,最后一刀落下时,日头已然偏西。
米丘挽起被风吹乱的发,看江冽的侧颜在夕阳下朦胧得有些模糊。狗崽子虽然不说话,但是她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屠门客”一向独来独往,任他们
如何恐惧谩骂,他要的只是人命。然而江冽恐怕从来也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身上背负的“恶果”也要蔓延到父母身上。
曾经江湖上人人称赞的江家夫妇,如今刻一块牌位都如此艰难。
她低声道:“自己亲手刻的牌位,也许能让伯母感受到你的气息,偶尔回来看一看呢?”
江冽的指尖一动,他点了一下头,身上的冷冽去了不少。
米丘将江向明的牌位拿出来,和于若晴的摆在一起道:“这样伯父伯母就能团聚了。”
此时城外凉风徐徐,草长莺飞,两个裸露的石堆仿佛是两座坟。
江冽看着父母的牌位,缓缓跪了下来。少年的脊背挺直,身形矮了下去,像是荒野里舔舐父母尸体的孤狼。
米丘一愣,“江冽,你……”
江冽道:“拜过之后,才是父母的牌位。”
米丘沉默地看着他拜下去。
发丝从他的脊背落到地上,看不清表情。
米丘本以为他会说这些日子以来痛苦的经历,说起即将大仇得报的得意,然而他全程一言不发,薄唇抿得像是刀刃一般地平。
那双眼睛明明灭灭,仿佛所有的话都藏在了风中。米丘看着他的背影,短短几个月,少年已成为青年,他身上无数的伤痕,都被“愈合”的能力抹平,如果江父江母真在这里,恐怕也不知道他们的儿子这一路到底吃了多少苦。
江冽还是一如既往,什么都不说。
米丘穿得清凉,待日头偏西
的时候被风吹得打了个冷颤。
“爹、娘,明日我就会拿回所有。然后再找炎远冬,了结一切。”
许是预料到去魔教九死一生,他的话里有诀别的意味,米丘的胸膛起伏了一下,又见江冽磕了一下头,然后道:
“她叫米丘。”
米丘:“……”
米丘:“?!”
“啊?”她下意识地出声,意识到江冽在他父母的牌位前提了她的名字后,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这狗崽子叫她的名字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别人向父母介绍女子,要么先说“我有了喜欢的女子”,要么说“我要给你们介绍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哪有像他一样,突然把她“拎”出来的啊。
她赶紧道:“伯父伯母好。”
不知为何,她明明知道这只是两个牌位,并没有什么神迹能量,然而却有些心虚,好像真有两个和蔼威严的夫妻看着她。
她心中默念伯父伯母,莫要怪她,虽然后日她就要欺骗他们儿子的感情,榨取他的眼泪,很有可能还给他来一顿“骨灰”大餐,但是她的心是好的啊,她是为了让他感受爱情的力量,世间的美好,她是身不由己的啊!
她正犹豫该不该也拜一拜,江冽却已经站起来,道:“走吧。”
米丘刚要拎包袱,却被对方抓住了袖口,她赶紧道:“抱歉,失礼了。伯父伯母的牌位该是你来拿才对。”
江冽回头,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你的手……回去多涂
一次药。”
米丘一愣,她摸了摸手腕。
两人回去的路上,遇见了怨在讲经。这和尚是个真正的大师,即便来到明德城也不忘传播善念。米丘对他还有三分尊敬,于是远远地合十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