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下粮袋丢进人群里,声音清脆带着些许无奈的淡漠,“别争了,这位姑娘和她的人可不会像我一样心软客气,我只帮你们这一次,再执迷不悟下去我就不再插手了。”
刀疤脸让大人捡起粮袋,他盯着李幼白准备再说些什么,一个沙哑的声音陡然出现将他的话逼回肚子里。
“放她们走吧。”人群分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被搀扶着走出来。
他的头稀疏,几乎掉光,眼窝深陷,像一具裹着人皮的骷髅。
村民称他为村长,他的目光扫过马队,最终停在李幼白身上,声音嘶哑却诚恳:“各位见谅,此地连年干旱,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
说完话他看向刀疤脸,示意对方将粮袋还回去,李幼白骑着马上前几步推辞掉,“罢了,你们留着吧,我等急着赶回中州,快马加鞭最快也还要两日,多的食物其他人还要留在路上应急,也请见谅。”
村长摆摆手,他抬头看着天,随后指着山下土路说:“你们从这条道往前走,脚程快的话跑上一天就能跑到下个镇子了,之后可以走水路,两天肯定能到中州城。”
“多谢老人家。”
李幼白拱手一礼,正想走,她忽然奇怪道:“既然此地连年干旱,官府应该会免除大部分赋税才对,你们长此以往,保不准碰到凶恶的江湖人可就要真的出事了。”
刀疤脸嗤笑一声,声音尖锐:“大秦国的律法,岂是我们这些乡野小民能讲的!”
李幼白闻言,心中了然。律法虽是律法,但如何施行,终究是朝廷说了算。
她正欲策马离去,村长却颤巍巍地抬手挽留:“天色已晚,这山风凛冽,夜里能冻死人。若各位不嫌弃,不如暂住陋舍,权当结个善缘。日后若能记起我们这小村子,还望能出些余力,帮衬一二。”
他的声音沙哑,语气诚恳,浑浊的眼珠里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李幼白勒马驻足,目光扫过村长枯瘦的脸,又掠过身后那些衣衫褴褛的村民,风铃的剑柄在她手中微微转动,刀刃与鞘口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村长的话像一根细线,轻轻拉扯着空气中的沉默,李幼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头望了望天。
暮色已深,山风卷起雪粒,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
“那就麻烦了。”
李幼白看着愈加沉闷的天和冰冷的山风,只能暂时留在此处过夜,如非必要情况,确实是不能待在野外过夜,特别是像如今气候,山风刮起来普通人确实能够活生生吹死。
她与风铃对视一眼,随即下马,跟随村长走进村子。
屋舍寥寥无几,简陋得几乎难以遮风挡雨,村长将她们安顿好后便带着村民返回山上,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言语或动作。
李幼白站在破旧的屋舍前,目光扫过那些低矮的土房。
没权没钱没势的普通人,大概只能寄希望于天上掉下的馅饼来改变命运,这群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拦路求粮,可村子依旧破败如初。
或许是过往的江湖人从未在意,又或许是……
屋舍甚是破旧,风一吹过门窗缝隙便会出呜呜的响声,而山中阴影在月光下更是顺着缝隙深入房中,犹如恶鬼索命。
李幼白从草堆上惊醒,喉间泛起铁锈味,她撑起身子,昏沉的颅骨内似有砂砾滚动,接连吐出几口浊气后,经脉中异样的滞涩感褪去,令她猛然醒悟。
自己中毒了!
暗夜飘香大成百毒不侵,毒水入体可随尿液排出,毒气入体亦能借呼吸吐纳散于天地。
方才指尖却传来针刺般的麻痹,像蛛丝沿着经络悄然蔓延,明显是中毒预兆。
她翻身落地,草席下的木板出腐朽的吱呀,闭目凝神时,无眼术让世界褪为黑白线条。
房梁榫卯、墙缝虫蚁皆在识海中纤毫毕现,目光扫过床底,穿透层层腐木与碎草,隔层深处一片暗红忽明忽灭。
迷香在特制风道中流转,毒烟顺着墙缝渗入房间。
此物轻若蛛丝,无味无色,若非内息浑厚者,连五脏六腑被蚀穿前都难察异样,李幼白指尖抚过地面,尘土中嵌着极细的香灰,代表这种迷香村民们不是第一次用了。
李幼白的脸色不再平静,以前有人带着自己北上魏国走镖没见过如此多的花样,如今出来自己体会一番终于明白什么叫九死一生。
先前和这些村民打交道的江湖人,恐怕全都已经惨遭毒手成了锅包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