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余回到府中,看着紧张过来打听消息的几个义子
不禁长叹
去年自己义子董五,被人当众刺杀于市井酒肆,一时惊骇半个长安。
但他也因此向田令孜卖了个惨,把脏水泼到杨复恭兄弟身上,从而成功转变立场,投身于田氏门下。
田令孜很满意,没两月,他正八品的孔目官就变成,神策左军第四号人物,神策左军判官。
有此实权,每年能分润的军资、财货,顿增数倍,虽然一般都得输送给田令孜,但他自己也是盆满钵满。
几个义子,亦是各自在左军中位居要职,他今年还打算再给田令孜送些财货,继续拉关系,弄个枢密副使做做。
但没成想,乐极生悲,祸兮福所伏,原本以为青云直上、荣华富贵的机会,如今却都成为了催命符。
田令孜命长安周边,共计十万神策军、博野军东进,死守潼关。
而先的问题是,从哪里凑出这十万人?
哪怕已经在神策左军干了十几年,可董余自己都说不清楚,神策军现在到底还有多少实际军士。
但纵使最乐观估计,这个数字也不会过八万。
而且,其中五成以上,都是各路官宦、市井子弟,为了混一份俸禄,寻个倚仗身份,从宦官那买来的位置,实际根本没法上战场。
可上边的命令在这,情势急迫,众多太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花钱,尽量雇佣长安城中和周边的轻侠、恶少年,以及闾左贫民充数。
如此一来,倒是能短时间内凑齐人数
只是,这样的军队,真的能打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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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后
广明元年,十一月二十二
匆忙数天时间,凑齐的“十万大军”,终于离开长安,向潼关方向挺进。
圣人亲自出城为大军饯行
这位曾经做出“马球定三川”荒唐之举的天子,并非是不聪慧,只是大都多用在享乐罢了。
面对汹汹而来的黄巢义军,年轻的皇帝也慌了神,六神无主之下,只有紧紧抓住亲信的“阿父”田令孜。
当田令孜拍胸向他承诺,还是勉强稍安定下来。
他对战争没有直观概念,只是觉得京中神策军好歹十几万人呢,就算拖不住,也够护送自己跑路吧?
大不了再回蜀中高乐便是。
而这一日,送行的却不止皇帝
无数士兵家属挤在咸阳桥边,哭声震天,士卒们同样是心情戚悲
母子、夫妇,抱头掩泣,依依难舍
他们哪里是什么职业军士?就在前几天,还是东西坊挑货的力夫,走街串巷的货郎、巡道的衙役、门店里的伙计。
还有商贩、赘婿、游侠。。。。。。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距离城外不远,长安郊区的一处酒肆上
两名文士打扮的年轻人在二楼,斟酒对饮,遥遥望着这一幕。
其中一人苦笑道
“若非和右军的支计官有点旧识,此番愚弟恐怕也难免这一遭啊。”
对面人嘲笑
“什么旧识,不就是贿赂吗?亏你也是名臣之后!”
二人,一个姓氏很少见,唤作敬翔,冯翊人(三辅,长安郊区),昔日唐中宗朝宰相敬晖之后,两年前赶赴长安参加进士考试,未中,就一直留在了京中。
而另一位年纪稍长,身世就更为坎坷些,虽然祖上也出过节度使,但在关中豪门大族眼中,依旧是寒门。
他自幼好学,才华横溢,在家乡多有闻名,第一次参加科举,竟名落孙山。李振不服气,又连着考了几次,仍是榜上无名。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逐渐意识到
很多东西,和真才实学没关系。
也因此变得愈加愤世嫉俗,可以说,对于黄巢大军的到来
他心中虽然也有惊惶,但未必没有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