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来了,脑中自然闪过这句话。丁岚有意走到我旁边来,不可能是凑巧,明显是来寻事的。我缩回手,从椅子里直起了身,因为不想仰视,而我在站直后身高却是要比丁岚高,故而变成了微低了眼俯视。
丁岚面色倏变,随即笑得阴沉,压低声音道:“余浅,今天我就让你看清你的价值。”话声一落,她突然用力推了我一下,我不防备身体直往后退,伸手想去抓什么,却被她重力拍开,这下我是着着实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且头还碰着了桌子。
疼痛是在随后侵袭而来的,随着我摔坐在地的瞬间哐啷的餐盘声也随之而来,一下子四散在我周围。这可能是我最最狼狈的一次了,一些食物的菜汁溅到了我身上,将我那件米色外套给染了个遍。
最主要的是那一下摔倒,一时竟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地上,任由无数视线注目在我身上。我正待抬头怒斥丁岚,却被她先声夺人:“余浅,你为何要故意摔倒来陷害我?我明明碰都没碰你!”
我到口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许子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内,但他不是走向我,而是环住了丁岚的腰,低声问:“怎么回事?”
丁岚立即一副惊惶如小鸟般的依在他怀中说:“刚才我过来取些你喜欢吃的提拉米苏蛋糕,却被余浅给抢了去,然后她说丁岚你别得意,就突然往后栽倒了下去。”说到这里,又转过头来艰涩对我说:“余浅,很抱歉,我什么都可以让你,但是不能把子扬让给你。”
我没有去看她,只是盯着许子扬俯首的眉眼,那里没有我以为的温柔与疼惜,只有着若有似无的厌恶。他信了丁岚的话,真的以为我有意做这场戏!
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被害者反被侮为害人者,四周看过来的目光里多是亲蔑与嘲讽,在笑我画虎不成反类犬,不过是东施效颦。没了解释的,心暗成灰,耳边听到几声急切的脚步,眼前出现几只手。
我循着往上看,发觉居然是秦宸和陈新,还有谢雅,他们上前要来扶我。却又因同时出手而怔愣住,谢雅转首去看陈新,眼中浮现疑虑。而秦宸眼色一暗,退了回去,没作声。
我立即握住谢雅的手,就着她的臂力起身,椎骨之痛这回是真尝到了,忍住龇牙咧嘴,朝陈新客气地道谢。余光中谢雅眼中的疑虑散了,转而看向我的关切。
霎那间淡化了某种危机,在当下这种情况,秦宸来扶我在情理中,可许子扬早有言明不准我与他有纠葛,若我受了秦宸的帮助,那么可能会牵连到他。而陈新的相助却是莫名,他在外,于我只是闺蜜的老公,怎么都不该由他来扶我起身,那一刻谢雅眼底的怀疑也证实了陈新没把我们在老区的事告诉她。
导师此时也走了过来,立刻有同学在他耳边悄声报告:“导师,我刚才是看到余浅自个摔下去的。”接着就是好几声的附和,全都是每日我们一同相处的同学。唯有秦宸在旁低斥:“好了,别说了。”只是看我的眼神中也存着责怪,他也以为我是在假摔。
假摔!多么可笑的名词,用在足球场上的,如今却加固在我身上。
导师改了平日的温和,眼中带着严厉质问我:“余浅,你为何要如此做?我知你与丁岚不和,这次特意办这个聚会,将大家都叫过来,就是想借此调解下你们同学情谊。就算你与许先生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你怎能把私人感情肆意报复呢?”
我低着头沉默,不去看那些震怒的眼。不是要做鸵鸟逃避,而是当人第一观感已经认定了所看所听为事实真相后,很难再去扭转他们的想法,尤其是我无心去辩解。
却听一声冷哼在议论纷纷中尤为明显,接而闲凉中带了点戏谑的男音而起:“谁来跟我说说细节呢?是哪只眼睛看到余浅假摔陷害丁岚的?”
我怔了下,是许子杰!不由抬目去看他,而他沉郁的目光只掠过我脸后就向四周环视,因为是他在质问,刚才信誓旦旦打小报告的人没一个敢再站出来。即使导师的学生不认识他,但从他的气度以及他与许子扬那相似的名字,也猜到了此人不能惹。
丁岚蹙眉问道:“子杰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冤枉了她不成?”
☆、65狐狸精〔为剪爱ai钻石加更)
许子杰调转目光,看向她时变得邪肆,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耸了耸肩道:“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我见刚才大伙都谈性正浓,心无旁骛的,原来都是一心二用的主,一面围坐在一处,一面还能时刻关注周边环境发生什么事。此等本事,我倒是有心学习一番。”
一番话,谁都听出了其中的嘲讽,恰如许子杰所言,刚才整个餐厅内,基本是无人留意我和丁岚这处的,所以后面言之灼灼的证词显得太过虚假。那些人顿时面红耳赤,纷纷低了眼不敢乱看。
我见丁岚眼中闪过恼意,却碍于身份不好跟许子杰抢白,反是转过眼看身旁的人,盈盈的水眸中露出哀怜:“子扬,你信我吗?”若我不与丁岚站在敌对,此时定然拍手叫好,女人在适当的时候示弱,是为大智慧。显然,丁岚深谙其道。
许子扬眸色沉黯,抬手轻抚了下她的发,才凉凉朝我看来,淡漠地说:“道歉。”
我一怔,眼角处,其他人也都微怔。
见我不语,他又重复:“余浅,道歉。”这下我看清了,那黑眸里的沉黯敛着风暴,而站在他旁边的丁岚却是昂起了头,嘴角处露出一抹得意。
我微微眯起眼,看了他半饷,启唇轻吐三个字,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晰。
“不——可——能。”
人在被逼迫到绝境时,总会有一根神经强硬起来,就算我与许子扬有那一年协议,就算我欠了他债,就算我们是宾主关系,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低头。
有人要我看清自身的价值,我已经看清了,决然不会再将尊严送到对方脚下去践踏。我想我眼中的坚决,许子扬一定看得懂,可他就浑身散着冰冷,沉沉盯着我。
无人出声,静到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而我也不再避开视线,只凝立在原地,等着他的宣判,是坚持要我道歉还是就此作罢,前者意味我与他成陌路,后者将我的死刑延后。
其实,不过都是我的孤注一掷而已。
我想我切身体会到了那些壮烈牺牲时义士的心态了,无需别人注目欣赏,只为心中固执的不肯低头。
下一刻,我的左手被紧箍住,捏在手腕的力量几乎要将那处捏碎。我清楚看到了许子扬眼中的愤怒,即使一闪而过,几声轻呼来自身旁:“子扬!”可以分辨出是丁岚的,还有陈新,前者惊讶,后者担忧。
我飘看了眼丁岚的脸色,不由觉得好笑,她亲手主导这场戏,为的是想我难堪以及低头,却不想全场的焦点转移,我成了主角,尤其是在许子扬眼底。陈新那边我不敢去看,他对我的关切必然引起了其他人的侧目,我不想陷他于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