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章哥和二棍两头跑送饭,他俩每天总能?捡到几份报纸。”
“玉章哥每天晚上跑到路灯下读报纸给我们听?,他遇到不认识的字就去问南哥,好些字南哥也不认识,玉章哥就到书店买了一本字典。”
“南哥眼皮浅,看到玉章哥查字典也要读报纸,他不躺了,爬起来读报纸。”
“嘿嘿,我们就是听?你说?了多读报纸,我们才?跟玉章哥、南哥识字。”
他读报就是眼皮浅,他们识字就是听?小北的话,太不要脸了。林南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回头好好跟他们算这笔账。
老话说?得好,虱子多了不咬人?,债多了不愁人?,他们天天被林南记小本本,再多几笔也无所谓,所以大家笑眯眯给林南上眼药水,林南埋头狂记小本本,并在小本本旁边写了一行大字,识字量翻一倍。
林北:“……”
他就默默地看着。
林北没回和平路,他留在这里过一夜。
饭后,林北到解放路公厕洗完澡回来,看到一群人?痛苦并快乐的识字,林南顶着一张得意?的嘴脸跑过来找林北。
林北放下盆,拿一把扇子坐到竹席上扇扇子。
林南坐到迎风口,脸怼着风说?:“小北,前几日有一个?叫刘勇的人?找你。”
绿时代昌平制药厂的副厂长找他,肯定为了生?姜的事找他。不过他打算许可?证下来了,再和刘勇谈生?姜。
林北把扇子塞到林南手里,他躺下,从鼻子里发出嗯。
“小北,我听?说?以前小淮巷里面的居民想卖掉房子,搬到其他地方住,但是没人?愿意?买,最?近吧,我看到老多人?跑过来打听?谁家卖房子。”林南扇着扇子说?,“以前谁跟我说?路影响城市的房子能?不能?卖出去,打死我我也不信,现在我信了。”
“小北?”林南低头,“睡着了。”
林南换了一只手扇扇子,风正好能?吹到林北那里,他扇着扇着,身体猛地往前倒,他嘚楞一下睁开眼睛。林南摇了摇脑袋,却并没有摇走瞌睡虫,他跟自己妥协了,躺下睡觉。
林南睡了,在路灯下识字的人?陆陆续续回来睡觉,只有守夜的人?拿着手电筒在工地上来回走动?。
林北睁开眼睛,又缓缓合上眼睛。
他就是突然变懒了,不想开口说?话,就想躺着合上眼睛不说?话。
林北醒来,太阳刚冒头,他站起来伸一个?懒腰,那半轮红日倒影在林北眼中,林北的黑瞳熠熠闪光。
其他人?也相?继起来,各忙各的。
到了吃饭的点,他们步调一致拿盆冲过去打饭。
林北也拿盆过去打饭,靠在砖垛上吃饭。
远处走来一群人?,他们都挑着担子。离得有些远,林北看不清他们挑了些什?么,但是他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悦。
林南往嘴里塞了一团饭,顺着林北的目光看过去,他囫囵吞枣咽下饭,走到林北身侧靠在砖垛上,啧道:“那个?小老汉眨眼的工夫卖完了八十张竹席,他离开了,第二天他带一群人?到小淮巷,每个?人?都挑着担子,担子下面挂了老大一串东西,有竹筐,有簸箕,有扫帚,还有鸡、菜、腐竹,还有屁尖有点红的硬桃,李子。”
林南指着脚手架上的横幅:“小老汉看到咱们横幅上写了集体建筑工程队,他让他们村支书给他们开了一封介绍信,以集体的名义开的,街道办事处收到举报信,有两个?干事过来驱赶他们,小老汉拿出介绍信,说?他们代表集体出来卖集体用不着的东西,两个?干事啥也没说?,就离开了。”
“只要他们不在市里过夜,不管是个?人?还是集体的介绍信,只要他们有,街道办事处和派出所通常不会撵他们。”林北说?。
“我一直以为咱们农民一定要用集体的名义才?能?到市里做买卖。”说?完,林南闷头干饭。
林北正要说?什?么,两串公鸡闯入他的视野里,两串公鸡吊在扁担两端,扁担的一端起码挂了二十只公鸡,汉子嘴角含笑挑担子,汉子右侧是一个?女人?,女人?挑着一担竹筐,两人?身后是一群人?,每个?人?肩膀上的担子被两端重物坠弯了腰,这群人?拐进小淮巷,林北这才?注意?到人?群中混了一辆架车,架车上堆满了青桃、李子。
林北咂嘛咂嘛嘴问林南:“他们几天来一次?”
林南打一个?饱嗝:“一开始,他们一天来一次,持续了三天,后来他们隔三天来一次。”
林北嘿笑了一声:“前面三天,他们卖自己家的东西,接下来,他们到其他村子收东西挑到小淮巷卖。”
林南愣住了,他跑到巷子口,就看到村民们刚放下扁担,瞬间围上来一群人?。林南抱着搪瓷盆回到原地,他靠在砖垛上,忽然拍大腿大笑,哼唱“咱老百姓啊,今儿真高兴”,跑到压井那里洗盆。
林北撇头望着巷子口,汽车大院还没有拉院墙,他弯眼笑了一下,也到压井那里洗盆。
林北把搪瓷盆放到砖垛上,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跟大家说?做联排房外?走廊要注意?哪些细节,重点跟他们强调两家共用一个?外?楼梯,他掏出纸,在纸上画出外?楼梯建在哪个?地方。
有的人?记笔记,有的人?点头,林北把图纸留给他们,他骑车离开。
林北到了国棉二厂家属院,他上楼敲门,黄益民眼睛迷瞪开门,看到林北,他一下子醒了。
“北哥,桑超英跟我保证他能?弄到六万份老红糖,他跟我说?他帮我问一下谁手里有黄||冰糖、冰糖、干桂花,我明天下午去找他,他给我答复。”黄益民嗓子干疼,他给自己倒一杯开水,水是前天烧的,已经不热了,他抿了两口水,继续说?,“沈图强答应尽快给我找到散装白酒。”
“玻璃瓶的批发价一毛八分钱一个?,软木塞的价格不会高。”林北掏出合同递给黄益民。
黄益民看合同,林北整理黄布、玻璃瓶定金的收据,他又把收据递给黄益民。
黄益民在看合同和收据,林北伏在桌子上画桂花酒、青梅酒瓶身上的图案,以桂花月亮、青梅为主。
黄益民把合同和收据装进文件袋里,跑到厨房烧一壶开水,倒了两杯开水,他回到客厅,把一杯开水放到桌子上,他端着一杯开水喝。
林北转身看向黄益民:“我们到各个?单位发打折券,你觉得怎样?”
原本没精神的黄益民听?到打折券,他精神立刻抖擞:“行,我去发打折券。”
林北点头,他算了一下时间:“九月二十一号中秋节,我们把打折券的有效期订在九月十五号到九月二十一号之间。”
“那我现在到印刷厂找人?印打折券。”黄益民放下茶缸,他正要夺门而出的时候,林北喊住了他。
“我们得去办一下营业执照。”林北把纸笔装进包里,“这回我们的礼盒进入各个?单位,我们还是把证件弄齐,防止我们撞到抓证件的部门,他们见我们啥也没有,没收我们的礼盒。”其实林北担心他们弄这么多礼盒,有人?眼红举报他们,恰巧他们又没有营业执照,那就完犊子了。
“那我们赶紧去办营业执照。”黄益民焦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