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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第2页)

转眼间便到安逢生辰,天雾蒙蒙亮他便就起了。他推开窗,托腮于花几上看花。

院里的桃花开得极好极盛,朵朵张绽,冠盖如云,远看就像是粉红的云雾,风拂过,便落下瓣瓣花雨,随风飘进安逢屋里,落在他脸上,柔软芬香扑了满面。

他在将军府的日子一向都过得简单无聊,凌君汐和安诗宁在学习一事上从不要求他如何,只求他平安舒心,活得潇洒快活,他幼时身体不好,将养一阵后,两人连武也鲜少让他接触。

说是什么都能做都能玩,可处处拘束着,又好像什么都失了趣味。

一年之中,仿佛只有在春日安逢才会觉着些不同,生辰巧在春日花开之际,腰后的胎记也是桃花,这春日里的奇艳之景也是最生机勃勃的。

就像是上天给他的缘分。

“小公子今日起得好早!”成端云在桃花纷落间进了院,道,“生辰日怎不多睡会儿?”

安逢拿下头上顶的一瓣花瓣,笑得很是开心:“这一日起早些,玩儿的时辰也久些,你每日不也来这么早?”

成端云走上前来,低头道:“端云来将军府本就是伺候人的,来这么早应该的。”他说着微微俯身,递给安逢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

安逢接过打开手帕一看,见是一枚用精致红绳穿就的铜钱,年号铸着天顺七年,他吃了一惊:“我出生那年铸的钱!十几年前的东西,真是难为你找了。”安逢仔细打量这根红绳,“是你编的?真是巧思。”

成端云笑得羞涩:“还望小公子莫嫌这礼粗陋。”

安逢道:“怎会?送礼有心便好,我挂在窗边讨个好彩。”说完,安逢将红线穿过轩窗高处的窗眼,好好拴了个漂亮的结。

春风托着铜钱旋转飘荡,透出几分古雅可爱。

成端云看着满眼笑意的安逢,目光微动,他抿嘴一笑:“小公子喜欢便好。”

可即使安逢起得早,也未必能得个好时候。

一家人商量了今日出门去近郊骑马踏春,寻一番野趣,备好了东西,准备了吃食,府外也已套好了马。安逢一身紧束骑装,面容精神,正对着床边两双鞋冥思苦想,想着是要穿暗纹棕鞋还是金丝黑靴,便听见敲门声。

安逢以为是安诗宁来催了,慌忙拿了一双要穿:“好了,姑母,我选好了!”

却听屋外传来成端云的声音:“小公子,是端云,沁殷公主要亲临将军府,将军已前去相迎了。”

沁殷公主?

公主怎会来将军府?以前从未来过,除了那个讨厌的驸马,将军府还未曾来过什么皇室中人。

安逢愣了一会儿:“哦……好。”安逢穿好鞋,出了房门。

公主出行不凡,仪仗华丽,扈从无数,个个勇悍魁梧,光是走到正厅也要好些时候。安逢去时,公主还未到,他想找江晟问问,却记起江晟今日笔考,不在府中,只看见一身墨色骑装的凌初,正微微摇头,示意他人不在。

安逢垂下眼,掩下眼里的失落,今日本来要去踏青,义兄也难得有空,一同要去的。

几声铃铛脆响传来,众人正要跪下行礼,便听到一声清丽的女声:“不必行礼。”

安逢半弯的膝头直了起来,他闻到一股令人沉静的香烛书卷味,接着一截摇摆的精美衣裙晃入他眼帘,在他面前停下,“这是安逢?”他听见面前的人这样问道。

“是……”安逢心里一跳,不知公主为何独独注意到了自己,他目光从公主雪白手腕上的佛珠移过,抬头看向沁殷公主。

萧绮月目光落到安逢脸上,错愕一下,不过她立马就收起了异样神色,温和笑道:“都长这么高了,岁月如梭。”

萧绮月头上云鬓凤钗,面容妆粉精致,掩住了她眼下的憔悴,她环视众人,笑道:“见你们这身打扮,可是要去哪儿?”

凌君汐道:“今日小逢生辰,说是要一齐去踏青赏花的。”

“今日的生辰吗?”萧绮月面容诧异一瞬,笑道,“哦……对,选在春日,上巳节,是个好时候。”

“本宫来得不赶巧,竟是耽误你们了。”萧绮月轻轻抬手,几人端上几个玉盘,盘中个个都是贵重珍美的宝物,金玉辉煌,春日映下,熠熠生辉。

安逢差些被这光闪着眼,除了他身上那把玉英刀,他就没见过这么多亮东西在同一个东西上。

“幸而本宫并未空手前来将府,这些就当作是你的生辰礼吧。”

安逢跪下谢恩,答了几句萧绮月的话后,屋里的小辈和侍从们便就离开了。

人一走,萧绮月脸上的笑渐渐落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复杂,她转过身,看向安诗宁:“子肖其母,他就没怀疑过?”

安诗宁道:“妾身是他姑母,亦有血缘之亲,相似有何奇怪?”

萧绮月想起往事,垂下眼睫,轻声道:“本来觉得君汐待他未免太好了些,如今见着倒是明了。”

不过……安逢还是逊了其母几分,少了些萧绮月也说不上来的东西。

安诗宁闻言不语,站在她身旁的凌君汐今日点了唇画了眉,平日里凌厉的气势淡了些,更添令人惊艳的冷清肃然,也不说话。

萧绮月见人都不理,也不怪罪,只轻笑一声,也不知在笑什么,她摆手道:“罢了,我也不是来说这些的,这都是你们同皇兄的事,我来将府一是道谢,二是为了宁家来京的事。梁瞿一事多亏了你们,不然梁相压下来,恐还动不了他。”

萧绮月脸上带了点讥讽唏嘘,她手腕一动,将佛珠手串握于手中,手指开始拨着佛珠,“梁相一生清风劲节,德高望重,晚年却为这个恶毒侄子包庇罪名,毁了清誉,真是何必……”

此话像是意有所指一般,萧绮月点到即止,收住话。

安诗宁当作没听见后半句一样,只应萧绮月前半句话,道:“公主言重,妾身哪敢承谢,梁瞿一事是凌初出了大半的力查出来的。”

萧绮月道:“案子牵连甚广,难免有人退缩,听闻凌初不惧相府威权,力主梁瞿斩首于市,”她叹了口气,“可惜梁相糊涂,竟舍了脸面求皇兄留具全尸,皇兄只好赐了杯毒酒了事,本宫也不得不退缩,不然梁瞿怎会死得如此轻松……”

凌君汐道:“罪人已死,公主宽心。”

萧绮月黛眉轻蹙,眼含哀怒,道:“他死得轻松,连血也未见,可本宫呢?那些幼儿呢?一想到十几年我都同此奸淫恶犯共睡一榻,便心中泛恶!胸有浑怒!焉能宽心?他借着这驸马的身份不知害了多少人!”她气急阖眸,手上佛珠转得愈发地快,也愈发地抖,为那些幼童冤魂心痛,“想来也是我的报应,嫁给这样一个恶人!一想到曾对他那副装模作样的皮相动过情,我就——”

萧绮月忽地捂住胸口,她面色实在不好,已是惨白。

安诗宁伸手扶住她,冷静道:“公主何错之有?又何谈报应二字?妾身……”

安诗宁一口一个妾身自称,萧绮月听得刺耳,她睁眼,眼眸中带着泪水流光:“都快二十年了,现无外人,表姐真的仍要这般同月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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