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汐和安诗宁正在外游玩,并未能及时回京,她们派人送了几本书,是安逢最喜爱的大家所作的诗篇文章,其中一本竟是手稿真迹,虽然只是一本小札记,但已经能让安逢欣喜若狂。
江连和江晟送了安逢一个精致的木头玩偶,约为一掌长,雕着安逢射箭的模样,小箭弓是极好的檀香软木刻出来的,箭弦是用根金丝所做。
小安逢搭着金弓,闭了一眼瞄准射箭,那皱眉苦思的模样简直惟妙惟肖,十分可爱,安逢拿着爱不释手,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把一向傲慢的江晟都夸得脸红了。
凌初不懂送礼,以往他都在边疆或是在外剿匪,未撞上过安逢的生辰,他性子严肃谨慎,不好娱乐,少时为哄安逢,都是现学现玩,并不知如何讨人欢心。
他只觉得安逢长大了,或许可以喝喝酒了,有时小酌一杯未尝不可。他托人从酿产美酒的旭醉乡买来一壶极为难得的佳酿,又让人打了一柄玉如意,安逢说着贵重,但也笑着接下了。
凌初也知道自己的礼虽贵,但心意不足,或许并未让安逢满意,他笑着问安逢:“今日有想去玩的地方吗?”
安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凌初,眼中都是期盼,激动得脸颊绯红。江晟在一旁蹦哒着说:“去哪去哪?带上我带上我!我也要玩!”
江连马上就要启程去边疆了,也想多与人待一会儿,便笑道:“算我一个。”
于是四人去了城外近郊最大的马场,安逢选了一匹白色马驹,通体雪白,毫无杂色,衬得骏马上的他俊逸出尘,好一个如玉公子,十八岁的安逢垂首看着凌初笑:“义兄不上来吗?”
凌初拍了拍马,见这马并无异躁之意,性情较为温和,便道:“教了你几次,你可试着自己骑一骑了。”
安逢张嘴欲言,还未说出话来,江晟便像一阵风一样从他面前骑过,大声道:“胆小就别来骑马——”
安逢听了挑衅,脸涨红,他正色辩驳道:“义兄,我并非胆小!”话说完,他便像是要证明自己一般,拉着缰绳一转,驰马去追江晟了。
“别太快!”凌初见安逢简直是不要命地往前冲,心一提,眉眼难得焦灼,他翻身上马,也跟在后面。
江连也连忙上马追去。
初春草长莺飞,蓝天如洗,日光斜照。四人策马扬鞭,胯下骏马矫健,马蹄嘚嘚作响。
比到最后,江晟险胜安逢,他累得喘着粗气,得意笑道:“还是……我赢了。”
安逢脸被风吹得泛红,他呼匀气,拉住缰绳:“你比我先跑……再来一次,还难说谁输谁赢。”
凌初看向安逢,脸色有些意外。
安逢脾性温和,性子天真烂漫,鲜少与人争强斗胜,输了也只是一笑带过,哪儿会有这样的不满神情。
江连在一旁察觉不对,料想到是日子特殊,江晟却在生辰之日下了安逢面子,正要教训自己弟弟,给安逢赔不是。
江晟怕是也想到了自己胜之不武,脸色讪讪道:“是这个理……我比你先跑好一阵呢……”
安逢神色缓下,但仍将脸转向一边,口吻带着气:“我才不胆小!”
江晟知道自己得罪了人,他再看不懂脸色,也不至于在人生辰犯口舌之争,于是连忙道:“我那是激你啊!你追我追得这么紧,把我吓得不轻,怎是胆儿小啊!再跑久些,我都受不住了!”江晟说的是真话,他也没料到安逢这么拼命,颠得屁股都疼死了。
安逢不擅跟人摆脸色,更何况刚收了人家的生辰礼,他那么喜爱,江晟还救过他命,哪能这样闹?
安逢想来想去,一张脸又红又白,听了这番话,很快气消,像是又责怪自己小气,低声道:“不对,这次就是你赢了,若论起公平来,我选的马还比你好呢,是我太计较了……”
说罢,安逢坐在那马上,像是失魂落魄般,缓缓朝着远处骑去,越来越远。
事过,江连将江晟拉到一旁说话叮嘱,他将要远去边疆,实在不放心这个嘴巴欠的弟弟。
凌初追上安逢,与他并辔而行:“还在气?”
安逢摇头:“没有,本来就是我输了。”
凌初不在意道:“输什么输,一场比马而已。”
凌初看了一眼江连江晟:“他们都去吃东西了,你不饿?”
“我想再骑一会儿……”安逢说着,却不动缰绳,只看着马儿走走停停,慢慢悠悠地啃草。
凌初不放心,又问了一遍,安逢才埋下头,难以启齿道:“义兄,其实我也不想骑了,我、我……腿磨得太疼,还一直抖……可又实在下不来,怕是走路都成问题……”
只说腿疼都是隐晦了,凌初知道还有哪儿疼,不禁一笑。
安逢听见他笑声,脸更红了,也面色羞恼地瞧了凌初一眼。
凌初看着这样窘迫的安逢,调侃道:“谁让你骑这么快。”凌初笑着跨下马,然后脚一蹬上了白马,坐在安逢身后。
他捞起安逢膝弯,将他两腿一并,几乎是把安逢轻松抱了起来调了个方向,让人朝着一侧坐着,而后将人圈起护在身前,一扯缰绳,调转回头,“抓紧,今日不骑了,回去要上些药才行。”
“我还没玩什么呢。”
“你现下连走路都疼,还能玩什么?”
纵然骏马高大,可两个成年男子共骑,也还是些许拥挤。凌初生得高大,将安逢圈在怀中,安逢一条腿不得不搭在凌初右腿上,这样的姿势无支撑,又晃晃悠悠的,手臂与凌初胸膛将贴未贴,他紧张得耳根绯红,双手紧抓着凌初有力的臂膀,他失望道:“可今日是我生辰啊,我们说好,一会儿还要去泡汤。”
“泡什么汤,不怕疼?”凌初话语责怪,“你还知道是你生辰,江晟那般疯跑,你竟也跟着追,这一疼,怕是要好几日。”
安逢小声道:“我不想输,”安逢顿了顿,松了松凌初手臂,“义兄,我还是自己一人骑着吧,这样好丢人。”
凌初眉头一挑,便是大笑,胸腔震动,明明未紧挨着,却仍是颤得安逢脸颊酥酥麻麻的。
“这有什么丢人的,你以为江晟不疼吗?他忍着呢,你看他下马时的样子,龇牙咧嘴的,怕不比你好受。”
安逢听了,并未展颜,眉眼间仍有股郁色,苦涩道:“义兄,我很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什么也拿不出手,也不聪明,不然也不会被人掳走……我少时也以为自己能当个将军呢,后来武不济,想着去走儒将那一道,我虽无天份,但也并非提不动刀,舞不动枪,想着多练练兴许就好了,娘亲却只道叫我活得欢快些,也不让我看兵书,道我不必苦学。
“我还以为这些日子你教我骑马,我会是赢的,没想到是自负其名,我还是丢脸了……”
凌初笑意散了些,才知安逢为何不要命地追赶,心里心绪莫名。
安逢虽然不精通些什么,但也绝非什么草包,相反他文武皆通,气质斐然,有良金美玉之德,是温和矜贵的世家公子,只是文武天分算不上极好,学不到顶尖。
凌君汐或是因为心疼,或是因为怕帝皇心思难测,不想让安逢走上这条路,就不让他沾染一点兵道军书,也并不将自己一身所学相授,更不要他日日勤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