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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心灵创伤(第1页)

苏默默在车后座拿马思远还未湿透的西服内里给米心旸擦着头,而米心旸却像中了邪一样整个过程一言不,表情痴呆,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或惊吓,苏默默对她的这种匪夷所思的状况并未表现出意外和惊奇,可见这不是第一次。

马思远从后视镜中看到苏默默将揉皱的西服外套扔到一边,双手环抱住米心旸,时不时地拍拍她的手臂安慰她,宛若一个母亲呵护着自己的孩子,而身为男朋友的自己却极少享受到来自女朋友的温柔待遇。此刻,他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只极力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反感。一小时前两人还在商议周末去看望他父母的事情,突然米心旸一个电话打过来,还是这样的状况,以马思远对苏默默的了解,她很可能没心情去了,他皱了皱眉。

车开到了境湖,米心旸依旧是那副半瘫半残的样子只能由马思远好人做到底,又把她驮了上去。到家后,苏默默只匆忙地给头湿乱,衣服透湿的马思远扔来了一条干浴巾,就和米心旸进了浴室,只留马思远在客厅对着一条干毛巾目瞪口呆。他知道这些年“米酥”姐妹二人相依为命,但即使是在血亲的姐妹中也极少见到这样亲密的同性关系,米心旸这算什么?失心疯吗?他压抑住内心的疑惑,想等晚点找苏默默谈一谈。

苏默默也不询问什么,只放了一浴缸的热水,扔了一颗Lush的沐浴球进去,随着淋浴球在水中融化,芳香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间浴室,浴缸中呈现出一副迷人的星空图案,还有很多蓝色的泡泡漂浮在水面上。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苏默默对着木楞的米心旸说,意图唤回她迷失的神志。

米心旸一只脚踏进了“星空”里,图案摇曳起来,待到她整个人躺进浴缸里,“星空”整个的幻灭掉了。看到眼前的情景,米心旸露出了微笑。

看到还魂的米心旸,苏默默倏然一笑。水知道一切,水亦可治愈一切。起初看到日本作家江本胜的《水知道》还不相信,直到后来现水对于米心旸的神奇功效,她才信。米心旸从小就特别亲水,水可以给她带来欢乐和喜悦,而她天生就怕水,上了几次游泳私教课依旧不敢把头埋在水里换气,每当潜入水中时耳朵里的那种深不可测的宁静让她惧怕,还有水对人体强大的浮力也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没有安全感。

想到米心旸一会儿洗完澡出来,他在这里着实不太方便,决定在她们出来前就离开,他捡起那件被糅腻成了抹布并且已经完成使命被扔在地上的西装外套预备离开,正好撞见从浴室出来替米心旸拿睡衣的苏默默,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说不出口。看到马思远湿漉漉的落魄样子,她有点内疚,现在这种状况她顾及不到他,况且这里也没有可以给他换的衣服。她握住他的手臂低声道了句:“对不起!今天这种状况——”没等她的话说完,他就俯下身吻住了她,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移开双唇,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说:“永远不要对我说这三个字,为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甘之如饴。”这个“甘之如饴”让苏默默感动得无以名状,但她还是略带遗憾地说:“明天——”马思远赶紧接话:“明天你就好好陪陪旸旸,她这样子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爸妈那边我会去和他们解释,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以后大家有的是机会相处,明天有空我再过来看你们。”

想说的话一句都没有说出口,尽说了些没有油盐的客套话,他现在才感觉到越是爱一个人就越是会害怕,害怕她为难,害怕她不满意,害怕她不接受自己,也害怕自己做的不够好失去了她。看到副驾驶座上那件价格不菲的西装外套,马思远简直哭笑不得,默默啊,你就不能看看牌子再采取行动吗?这又不是一件廉价的行服外套,马思远一脚油门,把车朝干洗店开去。

对于去见马思远父母这件事,苏默默心里是有压力的,这样的展度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敞开心扉的人,更何况是面对马思远的父母。她记得在马思远被领养前,经常有一个叔叔会买很多零食和玩具来福利院看望小朋友们,和他们一起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这位叔叔每次都是扮演老鹰,引得大家伙一片尖叫嬉闹,每次抓到一个小朋友叔叔都会开心地把她举高高,并问她叫什么名字,小朋友们都特别喜欢这个叔叔。后来听福利院的老师说这个叔叔是想领养一个小朋友,此后大家每次看到他都是各种的谄媚巴结图表现,期盼叔叔可以选中自己。

不久后的一天,这个叔叔带了一个漂亮的阿姨过来,那天他们正在操场上出操,当大家看见二人打操场上走过都无法移开注视的眼睛。叔叔身边的这位阿姨气质高贵,打扮时髦,他们这一群被圈养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迷人的女性。她记得后来自己被老师带到一间小教室,里面只有叔叔和阿姨两个人。

叔叔看到自己进来欣喜不已,有些激动地问她:“默默,你愿意做我们的孩子吗?”她当时看到叔叔身边那位阿姨面容冷峻,用仇恨的凶恶眼神直视着她,吓得她立刻拒绝了他:“不愿意!我要在这里陪旸旸一辈子。”说完就慌不择路地逃出了教室。

此后那位阿姨恶狠狠的眼神就时常出现在苏默默的噩梦中,一直伴随着她的成长,她至今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那么漂亮的女人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使用那样恶意的眼神杀。后来就再没见过马思远,叔叔也不再来看望他们了,慢慢地他们才知道原来聪明伶俐才华横溢的马思远被叔叔领养了,那段时间大家都很消沉,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所以没被选中。

几年后方老师回忆起马思远被收养的过程时说,那对夫妇当场就领养的问题起了争执,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这时传来了断续而清脆的钢琴声。当着众多老师的面,那位妇人对叔叔说就选弹钢琴的这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福利院那时有一架破旧的立式钢琴,没有老师教,马思远全凭自己摸索学会了钢琴,他弹得断断续续只是因为钢琴的好几个琴键坏掉了,不出声音。

马思远走后不久,米心旸逐渐恢复了意识,苏默默也没有问她今天到底生了什么,因为在两人的心中都有一块不可触碰的禁地,从小到大米心旸但凡被触碰到那块禁地都会失常,她不用问也猜的到。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自己的孩子,但全天下的孩子都死心塌地地爱着自己的父母,爱就是如此的不公平。”这是这天晚上米心旸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她坐在浴缸里,双臂环绕着双膝,任由苏默默替她梳理着背后的长。

“葛静的儿子琪琪有自闭症,琪琪的爸爸却狠心抛下了他们孤儿寡母和另外的女人又结婚生子,心安理得地过着正常人所享有的幸福生活,对水深火热中的母子二人视若无睹,就好像他们母子俩从来没有在自己的人生中出现过一样,他难道没有想过他的离开会将这个已经绝望的母亲推向苦难深渊?琪琪的玩具箱里有一张用相框装裱着自己爸爸的相片,他很宝贝,还对着相片叫爸爸,那一刻我宰了这个男人的心都有。”米心旸眼睛红,宛如一头受伤的野兽。

“旸旸,你和琪琪不一样,你父母离开你的理由自然也和琪琪爸爸不一样,绝不是因为你不好。至于是什么理由让他们做出了抛弃骨肉这么残忍的决定,也许不久的一天,我们会知道,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但无论如何,过好当下的人生,享受此刻的幸福快乐才是最重要的,父母已经对不起我们,我们何苦再对不起自己呢?”

“我相信每一个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只是有的父母有不得已的理由。至于父母对子女的爱,也许只有到了我们为人父母的那一天才能懂得,站在我的角度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的,能将我们分开的只有——死亡。”苏默默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种可能,只是还抱有一丝希望,她相信通过现在先进的科技手段和周游广阔的人脉可以给她一个答复。

“你真的相信爱情吗?这世上真有这样无缘无故的爱?连自己的血亲都不一定爱自己。”米心旸这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苏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梳,自从得知苏默默和马思远相恋,她从未表现出对马思远的接纳和好感,相反说出这样在苏默默听起来有些刺耳的话。苏默默也曾考虑过,万一她和马思远结婚了,在对她存有强烈依赖感的米心旸心里也许是对她的再一次遗弃,毕竟她们彼此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旸旸,你一直在质疑马思远,你不相信他对我是真爱?”

“那倒不是,只是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轻易地相信别人。”米心旸故作轻松地说。

“别人?他不是别人,他是我的爱人,我们就要结婚了。”苏默默略带愤恨地说。她也注意到了米心旸眼里的失落,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句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笔直地插进了米心旸的心脏,让她毫无生还的希望。“还有,你不要听你同事周盈的造谣,马思远已经跟我解释清楚了,他在美国只是替好友照顾了生病的周盈一段时间,周盈就对他心存幻想,马思远是一个把兄弟情义看得比天大的人,当初照顾周盈也是出于兄弟所托,更不可能和她有什么。他若真如周盈所说是一个那样不堪的人,他怎么会成为宾夕法尼亚的荣誉毕业生呢?”

“你已经对他着魔了,他说的话你都信。一个人的学业优秀并不能代表品行一样的优秀。”米心旸嗤之以鼻地怼道。

“好吧,就让时间要证明一切吧。”苏默默不想为这个问题继续和米心旸纠缠,这只会让她的心情越来越不好。看到苏默默不爽,米心旸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这一微表情呈现在镜子中被正给她吹头的苏默默现。

米心旸穿着苏默默的睡衣坐在镜前看着苏默默帮自己吹头,她从小就很喜欢穿苏默默的衣服,常常和苏默默换着衣服穿,小时候两人长得更像,福利院的老师只能靠衣服来分辨她们俩,她们经常以这种方式戏弄老师,这是那时她们最喜欢的恶作剧,被弄错的二人私底下常常是捧腹大笑。

两人舒适地躺在床上,床垫是前不久苏默默一掷千金新换的,材质是记忆棉,符合人体的生理曲线和重力学,人躺在床上可以享受到零压的触感,号称将一个生鸡蛋压在身下都不会破。米心旸得知后立马跑到厨房意图拿个鸡蛋来试一试,打开冰箱门才现自己上了当,冰箱里面空空如也,除了纯净水什么也没有,这时,才从卧室里传来苏默默整蛊得逞的笑声,对于一个从不开火做饭的人,厨房简直成了装饰,没有鸡蛋太正常不过。

苏默默看到米心旸空跑一趟笑得前俯后仰,只有和烂熟的米心旸在一起苏默默才能感受到自然的松弛感和快乐,在马思远面前她多少有点端着,总害怕一不小心毁坏了在马思远心目中的淑女形象,不敢做真正的自己。

“都说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留住他的胃,就你这样不善厨艺的人能留住思远哥哥的心吗?”

苏默默坦然地笑道“要走的人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的,要留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撵不走的。你思远哥哥几个月都难得在家吃上一顿饭,只有那些靠男人养活,闲着蛋疼的家庭主妇才会刻意去钻研厨艺。”

“爱一个人不是会处心积虑地为他改变吗?”米心旸反问道,“你浴室顶上晾晒了一件泳衣,你不是最怕水的吗?怎么也学起了游泳?”

米心旸无意识的一句话掀起了苏默默心里的惊涛骇浪,她学游泳和那些学厨艺的家庭主妇没有两样,只为留住身边的人,这个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那是上次和部门几个同事一起去泡温泉穿过的,洗了挂着一直没有收,你有多久没来我家了?”苏默默心虚道。

现在是盛夏,泡温泉最起码是半年前的事,以苏默默干净整洁到洁癖的个性,一件洗过的衣服不可能在外面挂这么久,即使是学游泳或者是和马思远戏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为什么要说谎?米心旸的心沉沦到了谷底,自从和马思远恋爱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毫不坦诚,变得面目全非,米心旸懒得去拆穿她,她们之间已不复当年,她现在有了男朋友有了全新的生活,只剩下她一人还在留恋她们的过去。

米心旸一哂:“也是好久没来了,之前准备秋招,笔试,面试,一堆的事情。我学妹沈玥今天通知我房子已经租好了,就在西直支行附近,两居室的,跟他们一起合租便宜点,互相也有个照应。”

“她不是还有个男朋友吗?一起合租方便吗?”米心旸调转了话头让苏默默如释重负,她故借此把话题扯得更远一点,实则也是真心的关心。

“她男朋友——顾帆,也是我们的校友现在又是同事,以我现在的工作强度是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在出租屋里呆的时间也不多,应该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等以后条件好了再作其他打算,况且我还打算存钱还给长腿叔叔呢。”米心旸对苏默默一笑,“长腿叔叔”是“米酥姐妹”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是马思远所不知道的,一想到这一点米心旸对“长腿叔叔”又增添了一层好感。

“我早就有过如此打算,还给叔叔过emai1,可都被他拒绝了。他的态度很坚决,说他能看到我们成材就是他人生最有意义的事情,那点钱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叫我们不要放在心上。”被一个陌生人无偿资助了这么多年却从来不曾见过面,就连对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也没有回报别人的途径,两人都有点失落。

“最起码也应该当面感谢一下别人吧,难道连见面都不肯吗?”米心旸舒适地躺在苏默默的零压床垫上,感觉非常放松,又得知这张床垫是马思远期盼已久但仍未触碰过的,她的心情更是大好。

“不是不肯,是叔叔现在不在国内。”

“哎——真的是叔叔吗?说不定是阿姨呢?”米心旸古灵精怪道。

“要是阿姨就更好啦,说不定还是一个从未嫁人无子无女的老姑婆呢?这样你就认人家做个干女儿吧,说不定以后还能继承大笔的遗产呢?”苏默默调笑道。

“你太坏了!亏叔叔这么疼你,资助你这么些钱念书。”米心旸操起一个记忆软枕向苏默默砸去。

“难道叔叔没资助你吗?叔叔就不该养了你这匹白眼狼,明明知道人家是叔叔还偏说是阿姨,最坏的是你。”苏默默操起另一个枕头还击,两人打成一片,笑闹成一片。

马思远拎着西服走进一家干洗店,他把西服放在柜台上等待着店员操作电脑系统,恍惚间闻到一阵奇特的香味,这种香味让他感到非常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店员走过来准备把柜台上的西服打包,马思远问:“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儿?”店员愣了一下,答:“你说的是你这件衣服上的香味吗?”

马思远凑近西服闻了一下,果然,这特别的香味就来自这里,他想到刚才苏默默拿这件衣服替米心旸擦了湿,大概就是那时候沾染到的气味。

店员见马思远有点犹豫,问道:“先生,你还洗吗?”

“哦,不洗了,麻烦你把刚才的订单取消一下。”说着,马思远拿着衣服离开了洗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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