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火锅吃完,已经是傍晚六点多,又到了分别的时刻。这会儿雨停了,张丛楷和夏西桐执意要打车去高铁站,宋榆舟和曾昱只送他们到小区门口。
“上次散伙饭吃的也是火锅。”站在马路边,夏西桐突然有些触景伤情,“榆舟,你记得来宁州找我玩啊。”
宋榆舟没有立即回答。她看着夏西桐一脸难过的样子,斟酌了一会词句,安慰道:“我下个月可能会去宁州。”
“真的?”夏西桐的眼底闪过一抹喜色,瞬间又变成怀疑。
宋榆舟失笑,很坦诚地点点头。
前几天“松鼠说楼”账户后台收到了一封邀请函,邀请她参加宁州市自媒体联盟成立仪式。
看到邀请时,宋榆舟既开心又犹豫。开心的是,被邀请说明“松鼠说楼”已经在省内打响了知名度;犹豫的是,她不想暴露身份,又想去接触很多行业大拿。
其实,她到现在也还没想好是否参加,只是舍不得夏西桐伤心,便提前“剧透”了一下。
夏西桐和张丛楷坐上出租车后,宋榆舟和曾昱并排往回走,两人各自揣着自己的小心思,等着对方先开口。
夏雨过后,天空中的云层开始散开,透露出一抹橙色的余晖。街道上的路灯渐渐亮起,点缀着步伐。
一辆电动车经过,曾昱下意识护住宋榆舟的肩膀,将她拉到里侧,“走里面。”
他这一举动打破了僵局,宋榆舟深吸一口气,闻到雨过的清新。她轻声感慨:“真好,学长和小桐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学长刚进大厂一个月工资不到5000,两年就升了主管,五年就成为部门经理,现在已经能自己创业了。”曾昱犹豫着看宋榆舟,很快又补充一句:“所以,考研失败也没啥大不了。”
宋榆舟被他这得罪人式的安慰方法逗笑了,打趣道:“这话要是被夏西桐听见,怕是要和你好好掰扯一番。”
被她这么一说,曾昱顿时尴尬地低下了头。
“怎么突然想跟学长创业?”宋榆舟侧头看向他,继续问道。
曾昱抬起头,做了一个深呼吸,也看向宋榆舟,将昨晚在心里打好的腹稿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学长昨天的提议,你不要有负担。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宁州,想留在江城都可以,反正现在从宁州到江城开通直达高铁了,不需要换乘,一趟也就一个小时,以后我可以每周来江城找你。”
他竟然连未来都考虑到了。宋榆舟“噗嗤”笑出声,很快又神情认真地看向曾昱的眼睛,“曾昱,敢不敢跟我玩坦白局?”
“什么?”曾昱显然没弄懂“坦白局”是什么,眼神里充满疑惑。
宋榆舟指了指前面的路,解释道:“从这里走到家门口,大概七分钟的时间,我们一人问一个问题,坦白回答,如何?”
曾昱低声笑起来,颇为赞同的点头,“可以。”
“给你个机会,你先问。”宋榆舟一副很大气的样子,其实她在心里期待,曾昱会问什么。
曾昱低下头,盯着宋榆舟的胳膊,轻声问:“胳膊还疼吗?”
宋榆舟心里“咯噔”一下,竟无言以对,摇摇头算是回答他。
“我得检查检查。”曾昱拿起她的胳膊,将袖子撩起看了看,淤青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才把她的胳膊轻轻放下。
宋榆舟不自在地活动活动胳膊,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这场“坦白局”拉回正轨:“换我问你。六年前,你是不是去找过我?”
上次黄黎简单一句话带过,宋榆舟还是想知道事情全部过程。
“去晚了。”
仅仅三个字,却解开了宋榆舟的心结。她看着曾昱,等他继续说下去。
曾昱本来不打算继续,见宋榆舟一直盯着自己,便犹豫着补充:“7月初,在首都大参加夏令营时,跑错医院了。”
原来不止一次……
宋榆舟有点发愣,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最后一通电话,她只说了“去首都治病”,一般人首先想到的,都会是首都最好的医院。
“9月开学前,又去了一次。”说着,曾昱不由苦笑:“可是心理医生的嘴巴好严。”
所以才把每个医生的号都挂了一遍吗?宋榆舟很想知道曾昱问了医生什么问题,不过现在,轮到他发问了。
“治疗过程痛苦吗?”曾昱侧头看着宋榆舟的眼睛,语气很温柔。
宋榆舟住院时每天跟母亲报备日常,其实心里的抱怨很多,可她觉得说出来太矫情,总是轻描淡写带过。现在面对曾昱,她的话变得多了起来。
“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很满。输液、吃饭、静坐、加餐,心理辅导。那些饭菜真难吃。菜很油,全是肥肉,鸡腿根本没熟,汤一点味道也没有。护士要求必须全部吃完,一点汤汁都不能剩。刚开始我每天都胀气,可科室是全封闭,想出去做检查必须先办理出院,我只能受着。”
在“壹滴”当了那么久的志愿者,曾昱怎么可能不知道贪食症治疗方法。可听宋榆舟亲口说出来,他还是心疼得不行。
看见曾昱自责的眼神,宋榆舟有些后悔,不应该抱怨那么多。她故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补充道:“一周后,我就慢慢适应了。每天还要学习《进食障碍患者心理治疗手册》,和黄黎医生交流。她人很温柔,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曾昱将手放在宋榆舟的脑袋上,轻轻抚摸,柔声道:“辛苦了。”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这种口吻跟宋榆舟说这三个字了。步入职场后,“辛苦了”早就变成带有目的性客套话。可曾昱的语气却带着温柔和歉意,这也让宋榆舟越发相信,她当初的猜想没有错,曾昱可能知道她病情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