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硕不费吹灰之力就制住了仆妇。
仆妇竟然是曹氏。
她冲着宁氏歇斯底里地诅骂:“贱人!贱人!你抢了我的亲事还不够,还要毁了我一辈子!我已经家破人亡,而你还在这里大摆宴席!宁如玉,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莲儿,你在什么疯!”
宁氏的舅母流泪道,“玉儿是看在我的份上,四处托人才把你放了出来,若是没有你表姐,你现在还在牢里!我早跟你说过,人各有命,若不是你要跟着人陷害你表姐,你哪里会家破人亡?”
“娘,为什么你总是帮着她说话?!”曹氏尖声道,“若是没有她,萧扬娶的人就是我,他捡到的风筝明明就是我的!是宁如玉这个贱人不要脸勾搭了他,趁我病着时跟他定了亲!是她毁了我一辈子!”
萧扬是萧怀英的父亲,是蜀中从前的少年英雄,也是蜀中少女们的梦中情人,他的相貌极为俊美,一杆银枪使得出神入化。
很多年后,包括白氏在内的不少老人,听说哪家儿郎生得好,看过之后,都会淡淡说一句:“不及萧扬。”
萧扬和宁如玉的相遇也是蜀中流传多年的美谈。
少年将军征争归来,一只风筝飘落在他的马上,他拾在手里,就看见一个姑娘奔过来,鼓起勇气问他讨还。
月老的红线大概就是那根风筝线,萧扬对宁如玉一见钟情,尔后萧宏便上门提亲。
谁也没听说过这里头有曹氏什么事。
“若说此事,老夫再清楚不过。”
萧宏踏进厅内,沉声道,“那风筝是谁的不重要,吾儿看中的是问他要风筝的人,要老夫去求娶的也确凿是宁氏,与旁人无涉。”
曹氏呆滞了片刻,紧接着又大喊起来:“你说谎,你骗人!木已成舟,她已经是你们家的人,你自然向着她!可萧家的儿媳本该是我,本该是我——”
“是你的鬼啊!”叶汝真打断她,“风筝是你的,他娶的就要是你,那风筝还是人卖风筝的人做的,他是不是要一起娶了?一把年纪了还在自作多情自欺欺人,从头到尾人家都是两情相悦,从来都没有你什么事!”
说到最后太过激动,扯到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风承熙一使眼色,郑硕将曹氏带下去,曹氏一路还在嘶喊:“我没有!都是她的错!是她抢走了我的一切,都是她,都是——”
声音戛然而止,大约郑硕也忍无可忍,把她敲晕了。
风承熙一伸手,换了个姿势,像是要把叶汝真拦腰抱起来。
叶汝真立刻阻止了他:“谢陛下,我就是一点皮外伤,疼是疼,但不至于走不动路。”
她说着站起身。
风承熙没有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肩头,眼角有点泛红。
叶汝真今天穿的是一件粉底金线连枝蔷薇外袍,明媚妍然,贵气天成,但特别显血色,鲜血顺着袖子一点点往下滴,触目惊心。
叶汝真知道伤口不算深,跟风承熙所受的箭伤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此时距离王府动乱过去才不过一个来月,平常人多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风承熙能站在这里已经是一如既往的逞强,真给他抱起来,伤口指定裂开。
但陛下的面子要给,陛下的心疾也要照顾,叶汝真低声道:“你扶我,扶我一下便好。”
风承熙太久没有听到她这样低声的嘱咐了,声音像一阵从柔软樱花上拂过来的风,擦过他的耳朵。
心中的狂暴与怒气就在这样的风中停歇,他避开她的伤口,在厅上所有人的注视下,暴怒的君王转眼如一位温柔的丈夫,扶着叶汝真离开。
萧怀英身体不好,萧府常年有大夫随侍。
此时大夫已经过来了。
他是一位从军中退役的老军医,见惯断胳膊断腿的血腥场面,叶汝真这种伤势在他眼里跟被树枝划了一下差不了多少,拧开罐子便准备往上洒药粉。
风承熙抓住了他的手臂:“这是什么?”
“止血的药粉。”
“疼不疼?”
老军医愣了一下:“疼是免不了的。”
“叶姑娘怕疼,”风承熙盯着他,“要么你换掉药,要么朕换掉你。”
老军哆嗦一下,换了一罐药膏:“这个没那么疼,但好得没那么快。”
没有两全其美之计,让风承熙很是恼火,但这会儿也没时间讲究了。
老军医准备扯开衣服上的口子好上药。
风承熙现自己无法忍受他这个动作,再一次挡住他,向叶汝真道:“小心别乱动。”然后准备自己动手。
叶汝真在他说完别动的当口就动了,动得还无比迅:“陛下,您出去好吗?区区小伤,随便上一下药就可以了,陛下还有大事要忙……”
风承熙根本不理会,她避开了肩头,他直接去扯她的衣襟。
“风承熙!”
手还未碰上,叶汝真整个人便缩进了椅子,这一次动作大得扯动了肩上的伤口,脸都疼得皱起来了,脸上全是戒备与惊慌,声音尖利,脸色白,活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她知道自己过于失态了,这很可疑,但是她控制不住,她已经走到了悬崖边,再进一步就是真相大白,粉身碎骨。
“陛、陛下,每个人都有一个不想让别人看见的东西,陛下如此,我也是如此,还请……还请陛下成全……”
风承熙的眉头皱得死紧,她的抗拒让他满心都是不悦:“朕不是都给你看光了吗?你又有什么是朕看不得的?!快过来,伤口再浅,血一样是流,你还要不要止血了?”
他的声音里有明显压抑着的怒气,说着又要动手。
叶汝真真心慌了,拼命给风承熙使眼色,表示军医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