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时分,段融提着红绸包裹的礼盒,绸面上,颇为绵密的针脚,绣着源顺镖局的字样,绸缎扎口处还系了一条丝带。
这种贵重的礼盒,一般是不轻易送出的。
段融自己也穿了一身崭新的镖师服饰,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一穿,段融整个人立马精神了不少。
按理说,他只是学徒镖师,是没资格穿镖师服饰的,但这身衣服,是今天上午,周安亲自去库房给他领出来的。
去县衙赴宴,总不能还穿一身短打吧。
周安领着段融,出了内院的一处偏僻的侧门,进了一条巷子。
巷口处,竟停着一顶绿呢小轿,似已等在那里许久了。
段融提着礼盒,钻进了轿子内,周安招呼轿夫们起轿,提着灯笼,引着往县衙去了。
无论是礼物、镖师服饰,还是这顶小轿,都是周安给安排的。
段融毕竟是源顺镖局的镖师,他去县衙赴宴,一旦跌份,丢的可是源顺镖局的脸,周安怎敢不上心?
周安虽然在事情上,安排的滴水不漏,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他是阮凤山的贴身小厮,平时就算是栾敬付见了他,也得给他三份薄面。
也时常穿梭在这贤古县的各大势力之间,日常应答接对,人人也都敬他三分。
但,能让县太爷宴请,这种排面,他却是想也不敢想。
不成想,段融一个学徒镖师而已,竟然有这样的排场,而他只能在其轿前,提灯引路而已。
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周安不仅出身贱籍,而且身体亏空,无法练武,幸得为人机敏,心思缜密,得了阮凤山的赏识,这几年才终于活得像个人样了。
但是,越是他这样的人,对于这种排面上的事,却是锱铢必较,在乎得很,几乎心理扭曲!
段融坐在轿中,只感觉小轿在轿夫们稳定的脚步中,颇有节奏地一起一落地轻轻晃悠着。
他昨晚直熬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着,故而两个眼底下,还有淡淡的青晕。
这也不能怪他,谁遇到这样事,都得失眠!
不过经过一个白天的心理建设,段融已经打定了注意。
县太爷家的闺女,怎么了?他也不是故意占她的便宜啊!
那不是为了救人吗?
就是说破了天去,这事他也没错!
他要是露了怯,反而容易授人以柄!
所以,咬紧牙关,打死不认,他只是救人!
就是救人,本来就是救人!
段融想到后来,竟然有些理直气壮起来,觉得县太爷就是该请他吃顿饭!
感谢一下嘛!
他觉察到自己这個心思,竟然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就是这样!要的就是这个气势!
县衙和源顺镖局,都在这西大街上,路程不过二里地,以四个老练轿夫的稳健步伐,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地方了。
段融下了轿,周安提着灯笼,引着他来到了县衙门口。
只见两头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巍峨伫立,屋檐下一块大牌匾,给灯笼照得明晃晃的,上书贤古县署四个大字。
门口站着两个差役,周安直接引着段融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