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没用出内力,而是用偏。
短短时间,我的情绪大落大起,连前头“低调保密”的心思都被抛却,直接兴冲冲对谢玉衡道:“我想好了!今天晚上,不,是以后每天晚上,你都得和我一起睡觉!”
谢玉衡:“……”
从前只听说唱戏的有一门绝活是“变脸”,当下,我却在不远处的人身上看到这门手艺。
短暂怔忡后,谢玉衡的表情开始复杂。最初的喜悦淡了下去,他缓缓道:“沈浮,你还没把蜡烛熄灭呢。”
我一愣,下意识问:“可窗户比蜡烛更远啊!”这不该说明我做得更好吗?
谢玉衡摇头,倒也有理有据,和我讲:“如若你眼下面对的不是蜡烛,而是敌人,再厉害的招数,只要打偏了,就相当于根本没用出去。”
我哑然。
谢玉衡这番话,说得并非没有道理。可是,他和我是讲道理的关系吗?
明明一直那么纵容我,我叫一句辛苦他就要把功课砍到趋近于无。对我的照料无微不至,上药的时候小心翼翼,我想吃什么都要尽力达成……虽然相处时间不算很长,我却早早有了“谢玉衡是天底下最关爱沈浮的人”的念头,这才有了眼下的投桃报李。然而,谢玉衡却又朝我表明,他愿意对我好,不代表愿意和我亲近。
我抿着嘴、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谢玉衡语气柔和了些,说:“原先想着,等到卖糖瓜的人到了门口时顺道买给你。要不然这样,我去外头市上找找……”
我打断他:“是糖的问题吗?”深呼吸,到底和他开门见山,“谢玉衡,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在这儿照顾我,只是因为我‘救’了你?”
依照他此前讲的故事,我俩被抢弓之人找上门时,谢玉衡才是被主要针对的对象。若非我一意插手,早前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人该是他。
听到这儿时,我还安慰谢玉衡:“咱们俩摆明了是一路,旁人怎么可能光要对付你、一点儿都不管我?”
谢玉衡只是笑,并未应答。
我意识到他没被说服,可不觉得这是大事。谁能想到,后头还要出这等岔子。
而在我想东想西、胡乱回忆的时候,谢玉衡开口了,说:“不是。”
我嘀咕:“哼哼,我看就是!”
谢玉衡:“……沈浮。”
他叫我名字,我的回应是抱着胳膊、转向墙壁。
幼稚极了,我自己也知道。甚至明白,这幅作态,说白了就是想要谢玉衡哄我。
“恃宠而骄”四个字在我心头被圈起来,然后重重地贴在自己脑门上。刚粘完,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谢玉衡在床边坐下,还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先转过来。”他很有耐心地说,“前面练了那么久,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胳膊?”
我不理他。
谢玉衡还是不生气,道:“我没有不想和你……”叹气,“我希望你能开心。”
算他有点诚意。
我转过脑袋,去看谢玉衡的眼睛。以我俩现在的距离,他眸中再度全部都是我的影子。
一点愉快升起,但他不给出准话,我便还是没露笑脸,只道:“你就和我一起睡,我就开心了。”
充分践行“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谢玉衡哭笑不得:“你的伤还没好全呢。”
“但已经好多了,对吧?”我说,“具体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谢玉衡:“……也是。”
他像是思索。我盯着他,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行吧。”最终,谢玉衡败下阵,“不过,要是咱们晚上有什么冲撞,我就还是睡地上。”
我笑了,“行啊。不过也得讲好,你不许再污蔑我、说我睡相差!”
谢玉衡跟着笑,轻轻说:“你还记仇呀?”
我摇头,认真说:“不。谢玉衡,我只记你的好。”
他听着,又怔然片刻。我给他发呆的时间,自己也没闲着。虽然不喜欢谢玉衡的阻拦,但他那些道理并未说错。再高深的武功,也得落在敌人身上才算有用。
我重新闭眼。这一次,是回想刚才发出内力时的感觉。很快,熟悉的热度再度在我丹田充盈。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不到天黑,蜡烛已经不是我的对手。我摸摸下巴,琢磨:“用烛光做目标,说白了是让我判断有没有用到内力。可打到一次重点一次,是不是太麻烦了?再有,作用也有限。”
得另找一个标志物,最好是既能让我练准头,又能练力道。
眼珠转了转,一个想法浮现在心头。不过当下,我并未将其说出。
原因无他,在我抓紧时间锻炼的时候,谢玉衡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到外面的炊房。眼下,他正热好吃食端来。
我收回所有心思,高高兴兴地看他,“哎呀,正好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