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利帝脸皮一僵,却实在找不到作的由头,只好索性略过那些面子上的废话,直接入了正题。
“你方立了救驾大功,朕本欲擢升你为亲王。但刚才钦天监这几位大人路过,说你的星宿不利,有偷梁换柱之疑,又恐刑克紫微。朕自是不信,但也需要你给在场的验一验,也好解了疑惑。”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赵浔缓缓扬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庆利帝今日分外敏感的神经立刻被触动了,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明明赵浔什么都没有说,他却觉得这名义上的儿子仿佛在笑他胆小多疑、忘恩负义。
“老四,你对朕有什么不满吗?”庆利帝冷冷道。
“儿臣不敢,”赵浔竟还是在笑:“儿臣只是好奇,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怎么突然对儿臣身世有疑。”
“原本朕幸那宫女也是很久以前一时兴起,记不清容貌了。只是定军侯为你拿了信物来,的确是朕那晚赏的,朕便认下了你,如今想来,的确有些草率,”
庆利帝索性也不遮掩,直接说道:“老四,朕也不是疑你,反而是赞许你救驾有功,想提你做个亲王。只是这种时候,若有谣言在你们兄弟间传起来,与你也不好。所以才叫了钦天监的人来,请了宗室秘宝,这是给你的垂怜和体面,朕待你不薄。”
赵浔根本没听老皇帝后面那些瞎扯的废话,只听了那句“定军侯为你拿了信物”。他在想,若真有意外,我一死倒罢,只恐以这皇帝多疑性格,会怀疑是谢燃以我为棋妄图夺权。
庆利帝重复道:“郁郡王,你对朕的旨意还有何不解吗?”
赵浔环顾四周,便现门口已被人把守。若是不验或者验出来的确有异,恐怕他无法活着走出这顶营帐。他心中忽然一动,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谢燃反复叮嘱的万事不争。
赵浔收回视线,笑着对庆利帝道:“儿臣问心无愧,自遵陛下旨。”
边上立刻走来一个长须白面着道袍的中年男人,应属钦天监。
他端来一个脸盆大小的白玉盘,里面盛着薄薄一层水。细看却不似清水,反而仿佛流动着七彩异光。
那人道:“请郡王殿下将手腕浸入盘中。”
赵浔当真践行了谢燃要求的“不争不怒”,十分顺从地将手腕放入了冰凉的水中。
说来也奇,那玉盘薄的很,水自然也只薄薄一层。
但赵浔甫一触即水面,竟觉里面似乎有万丈空间,当真能将整只手掌浸了进去。
同时,他脑中有一瞬恍惚,仿佛天地倒转,若有星辰,有一声音庄严悠远,叹道:“奇哉,帝星之命,竟也有人弃之不要。既是心甘情愿……也罢,也罢!”
这声音落下,赵浔只觉指尖一阵灼热,他忽觉眼前一白,原是盘中白光大盛!
赵浔再一回神,便见钦天监那帮装神弄鬼的已跪了一地。
为白面道人对庆利帝拜倒,道:“陛下,郁郡王殿下命属紫微帝星,必属龙子!”
庆利帝眉头猝然一皱,缓缓道:“……紫薇帝星命格?”白面道人俯:“陛下圣明,四殿下的命格极贵,远胜其他殿下。”
庆利帝神情莫测地打量着赵浔。
却在这时,有人冲进殿中,喊道:“父皇,莫要信他,赵浔必是做了手段,我看他方才在帐中和谢明烛拉拉扯扯了半天才来此,必是定军侯教了他什么遮掩手段!”
又是那三皇子。
他一路跑进帐内,跪在庆利帝脚下道:“白玉盘只测命盘,虽然神异,却未必不会出错!求父皇信我。我派人去查了他那生母鸳娘,疯疯癫癫,长相粗陋,当年不过也一宫里粗使宫女,怎配承您雨露?必是冒名顶替。此事定是有心人图谋不轨,意图混淆皇嗣,其心当诛!”
就在这时,有人入了营帐,道:“三殿下指的有心人,可是在下?”
而同时,始终看起来逆来顺受的赵浔忽然道:“‘图谋不轨’?’拉扯遮掩’?你想攀扯谁?”
巧得很,两人话音几乎是同时落下,电光火石之间,视线飞快交错。
初入帐的谢燃收回视线,对庆利帝道:“陛下恕罪,臣本是听说您醒了,想询何时回宫,却没想到撞见这桩事。”
庆利帝原本就气虚无力,如今只被嚷得头疼,撑着额头摆了摆手,没说话。
谢燃立刻顺理成章、自说自话地站一边旁听了。
三皇子一看不对啊,哪怕本来没谢燃的事,自己这句话也把他拉对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