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万人异口同声,甲士以矛戈顿地,持刀敲击盾牌。
号角声又起,鼓声震耳欲聋。
巫匍匐在地,忽而直起身双臂高举,仰望蹿升的火光,面庞浮现激动之色,高呼道:“晋有明主!"
山呼海啸声中,方形篝火轰然坍塌。火光短暂跳跃,随即在风中熄灭。烟气弥漫,久久不散。
宗迈步走向祭台,亲自捧起天子赐下的小鼎,送至林珩面前,沉声道:“承先祖遗风,是为明君。"
氏族们默不作声。
深陷震撼之余,多人心生无力之感。此时此刻,他们无比清晰地体会到林珩和晋侯的不同。
神机妙算,颖悟绝伦,人心也能信手拈来为己所用。这般心智谋略不只令人敬佩,更使人畏惧,堪称恐怖。
公子原站在氏族的队伍中,目睹此情此景,不免心情激荡。
若为对手,势必会陷入绝望。
换为侍奉的君主,则是万中无一,唯有追随敬服。
国人情绪高涨,誓言声一浪高过一浪。
时机恰到好处,林珩当众宣布铸刑鼎,立于晋侯宫前。"法告国人,令民知之。不法者罪,处以严刑。"字字铿锵有力,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公子英明!
"
国人齐声高呼,簇拥着公子珩登上马车,踏过染血的刑场,驰向冬猎的郊林。氏族们心思各异,各自驾车跟上。
智渊和陶裕若有所思,眉心紧蹙。田婴不似平日里好问,罕见面露沉色。雍楹一改仙风道骨,眸中浮现精光。
费毅似有所感,目光左移,撞上费岚的视线。
"父亲,公子珩重诺。"费岚心情复杂,很难一言表述。
"重诺。"费毅眺望远处,心中竟生出忐忑。
勋旧之首,这是公子珩对他的承诺。然今时不同往日,细细思量,这未必就是一件好事。相比勋旧的心情沉重,新氏族早习惯俯首听命。前为晋侯,今为公子珩。
他们不需要过多挣扎,只需要遵旨办事。参照起家的源头,奉国君旨意为圭臬,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公子珩大权独揽,我等便安守本分。"
国君寿数有限,氏族代代绵延。
一代英主霸道天下,后嗣未必延续烈风。浪淘岁月,君强臣弱,君弱臣强,天子亦能衰微,何况诸侯。
“需耐心等待。”
鹿敏的战车持续加速,同数名勋旧齐头并进。眼角余光瞥见对方脸上的表情,他不由得发出冷笑。
傲慢,不可一世,不肯识时务,迟早会让他们吃足教训。
勋旧看不起新氏族唯唯诺诺对上谄媚,他们同样看不上对方的循旧和执拗。马蹄隆隆,车轮滚滚。
数百辆战车横穿平原,场面浩大,气势惊人。
甲士策马随战车奔驰,国人和庶人停在中途。
奴隶先一步抵达猎场,在郊林扩散开,熟练驱赶壮硕的鹿和羊,将兽群赶出林地。敲击声与呼喝声连成一片。
林中腾起大片乌云,是被惊飞的鸟群。
大群的鹿和羊冲出林地,集体慌不择路,竟然冲向飞驰的战车。车上旗帜飘扬,猎猎作响。
甲士吹响号角,混合盾牌的敲击声,组成古老的旋律。
战车没有停下,反而加速前行。驾车的马奴奋力挥动缰绳,悍然冲向鹿群。面对危险,鹿群本能向两侧分开,急流一般穿梭。林珩站在车上,手握一把玄弓。
r>他首次在众人面前开弓,单臂挺起弓身,另一只手拉开弓弦。
目光锁定最强健的雄鹿,长袖振动,锋利的箭矢破风而出,当场穿入鹿的脖颈,从另一侧透出。雄鹿前冲一段距离,终于支撑不住栽倒。鲜血从伤口涌出,片刻染红大地。
"武!"
甲士齐声高喝。
氏族们望一眼林珩,暂且压下惊诧,分别锁定目标,在寒风中开弓。箭矢铺天盖地,破风声络绎不绝。鲜血在地面绽放,哀鸣声响彻平原。战车陆续分散,氏族们追逐各自目标,彻底拉开冬猎大幕。这场狩猎声势浩大,至少持续五日。
在此期间,肃州城门不闭,城头守卫森严,城中甲士日夜巡逻,少有人敢趁机生事。
越骑携带公子煜的书信,星夜兼程飞驰入晋,赶在冬猎开始当日抵达肃州。可惜迟了一步,林珩已动身前往猎场。
无奈,越骑只能前往晋侯宫,将事报于国太夫人。
"刺客?"
国太夫人在大殿召见来人。一身红裙坐在屏风前,漆金百花在她身后绽放。她没有拆开信匣,仅听骑士讲述,已能猜出当日的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