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轻然一圈圈绕开禁锢他的锁链,让他顺着她的力道,缓缓靠进她怀里。
把他拥入怀中的一瞬,玉轻然一路揪紧的心终于落下。
“墨云箫,你别怕,我来了。”摸着他瘦骨嶙峋的脊背,她忍不住低泣:“我带你回家。”
怀里的人低垂着头,气息飘若浮萍。又好似找到了避风的港湾,倚在玉轻然怀里,一动不动。
地面不颤了,地宫上的血光渐散,五件灵器又重新回到寒岐轩手里。
周遭一切都安静了,唯有玉轻然的抽泣声在持续。
玉轻然把灵瞳推入他眼底,泪眼婆娑。滚烫的泪水似一把烈火,烫在墨云箫瘦脱相的脸颊上,点燃残存的气息。
他缓缓睁开眼睛,发怔了片刻,忽而移动手掌。焊死在手腕的镣铐很沉,墨云箫抬手抬得十分费力,断裂的手指想要指向一个人。
玉轻然把它轻握,帮他减轻痛苦。
最终,那只畸形的手对准了寒岐轩。墨云箫只把目光投向玉朝弦,忍痛启唇:“恳请……帝师……为我正名。”
泽川帝脚下一晃,辰族主心中一紧。寒岐轩凝视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目光空滞。
玉朝弦定定地望着墨云箫,没有说话。
墨云箫深吸半口气,语气加重:“恳请帝师……为我正名!”
他的手在无力中发颤,像是隐藏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疾痛,玉轻然感受得一清二楚。
文漪把隐尘放下,看向玉朝弦:“隐尘为救他而死,临行前的遗愿,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沉冤昭雪。”
玉轻然一咬牙,把墨云箫交给文漪,跪行几步到玉朝弦和泽川帝面前,头伏向地面:“恳请二帝为我夫正名!”
平反罪名,需要五国共同审判,事后昭告天下。她如今没有权势,这是她唯一能为墨云箫做的。
泽川帝一惊,拉她起身:“玉丫头,有什么话好好说,犯不着行如此大礼。”
玉轻然不肯起,誓不罢休。
泽川帝道:“并非朕铁石心肠,只是泽川能担当大任的唯有太子一人,若此时揭露其罪行,于泽川大不利。”
玉朝弦沉静地看着墨云箫,半晌开口:“抱歉,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玉轻然腾一下站起,心痛又不甘:“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所有罪责都要他来担?他被你们冤枉了整整三百年啊!”
楚越也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玉朝弦言语骤冷。一句话毫不留情地抛出,打醒众人:“国之重,岂能为一人而弃?”
一刹那,玉轻然如坠冰窖。
泽川失去继任者,国力必定速衰,五国鼎立的局面被打破,其余四国蠢蠢欲动,天下战火必起。
冰面森冷,玉轻然跪着的腿已经冻得麻木,心也跟着一起麻木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叫人连呼吸都是僵硬的。
玉朝弦看向墨云箫:“寒岐轩可以受到惩戒,但这件事绝不能公之于众,他担负着整个泽川甚至是整个潜迹的命运。”
一阵苍凉的笑声响起,充满隐隐的痛,浓郁的悲,强烈的怨。
玉轻然来不及回首,便被玉朝弦护进怀里,眼前一黑。紧接着,她感到地面剧烈晃动,较刚才更厉害。
霎时,四面风声呼啸,冰墙塌陷。裙衫摆动,拼命撞击在腿面,她什么也看不见,唯有听觉最灵敏。
强烈的轰隆震响,是多股力量相撞在一起而引发的。
玉朝弦怒喊:“停下!你要毁了整个潜迹吗?”
回答的,是墨云箫死气沉沉的沙哑声:“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的吗?”
“但他们纵使病魔加身,也始终知道,不能以牺牲潜迹为代价,弃众生于不顾。”
苍凉的笑忽然放大,响彻整座地宫。他眉目张狂,举镣质问:“我怜惜众生,众生可管过我的死活?一步退让,步步皆输,我为潜迹做的,众生从来看不见!只因一个污点,便能抹杀一切,赐我腰绞,毁我所有。你们叫凶手逍遥法外,而我只能赔上全部尊严,去成全你们的众生!何其不公!”
泽川帝道:“我们已答应对岐轩做出惩戒,你还想如何?”
墨云箫嘲问:“惩戒?是能废黜他的太子之位,还是让他和我一样,抽出灵脉,废掉修为,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受三百年酷刑?”
周围一阵沉默,只剩下灵力相搏的震感。
他满身血污的样子映在脑海,玉轻然心中一紧,在玉朝弦怀里拧动身体,睁开眼。
以玉朝弦和寒岐轩为首,每个人把灵力汇聚,抵在墨云箫面前。
楚越心急大叫:“墨云箫,血祭五件灵器,你会死的!”
此刻的墨云箫,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他双手张开,把全身血液输送给五灵器。双瞳变得冰蓝,逐渐被冰霜覆盖。
五灵器聚在上方,正在授予他无穷的力量,他身上的罗寒至冰刺被逼出,新伤旧痕快速复原,如瀑的长发重返墨色。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逐渐成形,盘旋在五灵器中央,发出震耳吼声。
寒岐轩望着上空,一时怔住。此刻,他忽然认清了一个道理。原来,泽川地宫从来困不住这人,这三百年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他迟迟不说灵器在何处的缘由,竟是在于……
寒岐轩把目光转向玉轻然,这一眼深邃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