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展行自车内下来,沈鸣立即给他送上大衣,并递上东西。
“傅总,托养中心上个月更新了安保系统,这是新的门禁卡和密码。”
傅展行点了下头,“知道了。”
而后,他往托养中心大楼走去。
沈鸣站在原地,并未跟随。
这算是惯例了。饶是陪同傅展行来了几次,沈鸣也从没亲眼看见过那位传闻中斯文儒雅的傅渊先生他入职的时候,傅渊就已经躺在托养中心了,只有一张西装革履的照片还留在集团董事会办公室,确实是温文尔雅,一表人物。
现在却因一场意外成了植物人,一躺就是十二年。身上的肌肉,应该都萎缩了吧,可能干瘪、无力、瘦削。想必,让人看了很感伤。
怪不得每次傅总从这里出来,心情都不太好。
房门无声开启,傅展行将门禁卡收起,抬脚踏入。
这是傅老爷子钦定的、本院最高规格的一间病房,里边躺着一个被医生判定为植物人状态的傅家前任接班人傅渊。
不出意外,直至停止呼吸,他的余生都将在此度过。死前最大的贡献,是替这有钱也买不到位置的托养中心空出一张高档床位。
傅展行一身寒霜地走进来,也不知是外头太冷,还是他本身自带。
他跟查房医生打了个照面,对方拘谨地朝他弯了弯腰,很快退了出去。知道他并不关心这位生父的情况,久而久之,查房医生也缄默了。
一年多没见,病床上的男人,似乎又缩下去一些。
人在久病中,先失掉的是精神气,然后外貌也会渐渐改变面部塌陷,颧骨突出,皮肤干瘪,只剩一具躯体,悄无声息地陷在柔软被子中。
再俊雅光鲜的皮囊,也看不出往日模样。
傅展行久久地盯着他看,眼底渐渐起了霜,一幕幕往事,走马灯般在眼前放映而过
哐当碎裂的瓷器花瓶,男人拽着头殴打女人,女人先是哭,后是狂笑,歇斯底里地抖落真相,随后大门“哐”一声重重摔上,失控汽车在地面翻滚
傅展行猛地收回思绪,视线触及腕上佛珠,才像是终于寻得一点清净,渐渐平顺呼吸。
傅奶奶给他这串佛珠时,告诉他,以后可以常来看看傅渊。
哪天不恨了,就不用来了。
看来,这天还很远。
“傅总,”沈鸣觑着傅展行的脸色,小心翼翼汇报日程安排,随时做好了一个眼神不对立刻闭嘴的准备,“中午您和瑞易控股的陈总有个饭局,下午要去视察研中心,之后”
虽然说,他在傅氏集团这么多年,还没见傅总生过气。
但上司脾气好,并不代表下属可以在上司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意蹦迪,这是二百五才会干的事。
正想着,“二百五”就来了。
沈鸣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一行“裴奚若邀请您语音通话”,感觉有点牙疼。
从相亲那会儿起,沈鸣就感觉这位裴小姐不是善茬,后来证明果然如此,先是自曝有八个前男友,后是送阴间小猪画,最后更是过分,新婚之夜居然就这么跑了。
这会儿也是,裴小姐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这个时候打,一开口,肯定又是花里胡哨、专门气傅总来的。
他有心截下这通电话,到底还是没敢僭越,奉上傅展行的手机,“傅总,裴小姐的电话。”
傅展行此时心情好不到哪去,瞥向手机的视线也很冷淡。
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喂。”她的声线难得轻柔,又带了点婉转。
他不动声色,“裴小姐,有何贵干”
电话那端,裴奚若却犹疑了下。
他的语气似乎不太好,是错觉吗
她握着候卡在了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吧,跟傅展行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她从没心软过,可一旦感觉到他真的情绪不佳,她就开始犯怂了。
新婚之夜,招呼也不打就丢下“合作伙伴”跑了,好像确实不太道德
想到这里,裴奚若放弃了迂回的念头,清了清嗓子道,“傅先生,你在生我的气吗”
车子缓缓启动,傅展行接过沈鸣递来的文件,听到这句时,手忽然顿了下。
而后他淡定地翻起了文件,“难得,裴小姐竟然会考虑我的感受。”
“”这话说的,好像两人真情投意合似的,裴奚若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最后,她选择了和他一样的虚伪,放低姿态道,“当然在乎了,我这不是来道歉了吗”
“哦”
“那天晚上,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扔在婚房里。”她诚恳道。
傅展行又翻过一页文件,“那裴小姐是打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