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特殊时期,就在前两日夜里,聚落里发生了第二起怪事后,为着安全,陶里正曾下令,禁止乡邻随意进出,他更有责任看管好这道门了!
那哀切请求的人,正欲张嘴再劝劝,不想,从队伍中爆发出一连串尖叫撒泼声儿,彻底掩盖住了他要说的话儿。
原本扶着棺,正拿帕子掩着眼角,看似在默默垂泪的中年女子,瞬时抬眸,怒视着看守坊门的里监门,犹如点燃的炮仗,噼里啪啦一阵臭骂。
“驼背李,你说的这是甚么散尽天良的话儿!”
“见过送葬出殡走到一半儿,掉头打道回府的么!你居心何安,啊?”
眼下泼辣叫骂的,正是陶富贵的妻子,陶黄氏,她骂完转瞬就给哭上了,也不嫌脏,直接坐在地上,好一顿哭天抢地,尤
其哭那死去的夫郎。
“哎呀,我的良人啊,你去得早啊!如今倒好,尸骨尚未寒呢,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就已经被人给欺负搓磨上了!”
“连出个门都还要看别人的颜色!简直没有天理啊!你就不应该躺在棺里,你应该爬出棺底,睁眼看看这些人啊!记住这些个嘴脸了啊!”
哭到最后就差没明着诅咒了,奉令行事的里监门李老汉,看守坊门这么些年,形形色色,这人那人,见多了,只当充耳不闻,兀自岿然不动。
原本还想说点软和话儿,同李老汉套套交情的那人,听着这些陶黄氏的咒骂声,顿觉尴尬不已。
一个聚落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陶黄氏嘴毒骂起人来,难听是真难听,丝毫不顾及往后该如何相处。
于是乎,双方僵持了下来。
正在那人束手无措时,沿着主巷道,缓缓走来一人。
他穿着宽袖袍,略有些老迈,走路慢吞吞地,这是槐南里的陶社宰,主持里内祀神祭祖,偶尔也做些教化工作,在聚落里颇得敬仰。
陶社宰来到后,将这场僵局看在了眼里,顿了顿,先训斥了陶黄氏几句:“吵嚷甚么!乡里乡亲的,何至于如此指摘谩骂?成何体统!”
紧接着,他转身,看向李老汉,语重心长地,谈心似地说道:“李老啊,我知晓,你这么些年来,风风雨雨,都守着这道门,如此尽职尽责,乡亲们都记在心里呢!”
面对
陶社宰时,里监门李老汉不再坐着,他从小塌上下来,站起身来,愈发显得那腰背弯曲明显,风霜侵蚀着他的面庞。
他摇摇头,谦逊道:“社宰过誉了,老汉只是尽本份罢了。”
两人一番客套,随即,陶社宰语气一转。
他看了眼送葬队伍,对着李老汉摆事实讲道理:“不过,这下葬讲究时辰,尤其陶富贵死得那般诡异,陶家停灵九日了,如今一天天热起来,棺内尸骨都快散发出味儿了,着实是不该再这样遥遥无期等下去。”
“谁知道陶黑子甚么时候能回呢?退一步讲,就算黑子真的请回那位观主了,谁又能保证那位寇观主就能抓住真凶呢?”
“依我看,死者为大,不管陶富贵生前如何,死状如何,既然他的亲属,皆认为,最重要的是入土为安,那我们应该尊重他们的选择。”
“我知道,里正是想留住陶富贵尸身,看看能否给那位寇观主多留些线索找到白毛怪,可倘若那位观主有本事,想来没有陶富贵尸身,他也定能顺利解决此事。”
陶社宰说到这里,眼里露出几分悲色,他语气有些沉重:“再说了,前两日,孙大郎家不也遭殃了么?”
“他家目前尚在停灵阶段,等那位寇观主到来了,纵使没有陶富贵尸身在,他也可以去孙大郎家查看验尸,寻找线索,这不都一样么?”
李老汉显然有些动摇了,就要往怀里掏钥匙,就在
这时,袖着手靠墙站着,一声不吭地青年郎君,突然出声了,只见他摇摇头,哑声否定道:
“不行!规矩就是规矩!没有里正的允许,谁也不能出这坊门!”
“嘿!陶半瞎子——”陶黄氏气急跳脚,指着青年郎君骂道:“关你何事!莫要以为里正提携你,让你当了里监门之一,你就能耍威风了!不过是个看大门的,彰显甚么存在感!滚回你的小破屋里躲着太阳去吧!”
陶社宰头疼,这陶黄氏简直就是猪队友,专给他拖后腿的,他费尽口舌,好不容易说动了李老汉,她一句看大门的,前功尽弃!
瞧李老汉那转黑的脸色,他就知道前面一番口舌全白费了,他转头看了眼陶黄氏一眼,纳闷了,这妇人到底还想不想尽快安葬了陶富贵了?!
正在这时——
墙垣外,传来了拍门的声响,只听陶黑子在门前兴奋地大喊道:“李阿翁,我回来了!我请到坐忘观的观主了,您老快开开门啊!”
厚重的坊门前,寇淮站在陶黑子身侧,趁着陶黑子叫门的功夫,他迅速抬眸,打量着这座聚落的外围。
两侧是陡峭的崖壁,远处是起伏的群山,山间云遮雾涌。
孟姚牵着小师弟,紧紧跟在师父身后,师姐弟俩穿着同款青色道袍,背上背着简单的行囊,她还将雷击剑随身带上了。
她微微仰头,望着前方这扇厚重的坊门,不由长吁一口气,赶了一天一夜的
山路,可算是到了啊!
……